“小公爷放心,”肃宁伯坐直了身子,郑重道,“我也不会透露这事情。”
蒋慕渊道了谢,起身出了营帐,抬起头看了眼天色。
斜阳刺目,他不禁眯了眯眼睛,便收回了目光。
刚刚的那一番说辞,蒋慕渊也不是骗肃宁伯的,那些理由都站得住脚,但最重要的一点,蒋慕渊没有说。
他提防孙睿。
虽然不知道孙睿做许多事情的缘由,也不清楚对方能不能把手伸到北境、甚至伸到草原上,但既然疑心了,此事要紧,小心些也无错。
蒋慕渊站在大帐前,正好遇上了程晋之。
程晋之刚从城墙上下来,道:“中午去看了成小公爷,他脚伤无大碍,拄着个拐子就能走路了。”
“那便好,”蒋慕渊看向程晋之的手臂,“你的胳膊好了吗?”
“差不多。”程晋之咧嘴笑了。
对将士而言,血凝了,能使出劲儿了,就是差不多了。
不管在京中是多么矜贵的身份,上了战场,没有一个金贵人。
程晋之搭着蒋慕渊的肩膀,道:“你们是明儿去北地吧?”
蒋慕渊颔首。
程晋之迟疑了一阵,还是道:“抬棺的人手够吗?不用跟我客气,我胳膊没事儿。
你去西林胡同娶人家姑娘时,我是傧相,你现今送顾家人回故土,我难道还抬不得了?
就凭我点的那两大串炮仗,顾家也得认得我。”
蒋慕渊笑了起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这个做兄弟的还能怎么回绝。
将顾家英灵迁往北地,这是近几日蒋慕渊、顾家兄弟们与肃宁伯、向威商议好的。
原本就盼着,等收复北地之后,就把田老太太等人挪回故土去,眼下也是个机会。
毕竟,哪怕知道狄人已经败走,从北地、鹤城亦或是其他城镇村子逃出来的百姓都没有勇气回到家乡,一则心绪未平,二来怕狄人再打过来,会丢了好不容易保住的性命。
而北境要重新发展,少不了百姓的支持与投入,他们现在必须给百姓信心,让他们敢于走出裕门。
移灵回北地,就不是快马加鞭了,一路抬棺,单趟也要耗费数日。
他们也不打算快行,能在北境土地上日夜行走,也是证明如今局势已经安全了。
翌日的裕门关,阳光透过云层,薄薄撒在地上,积雪又化了些,使得道路愈发泥泞难行。
蒋慕渊与顾家兄弟们一起到了田老太太等人的坟前,身后跟着来帮忙的兵士,所有人静静看着那一块又一块的石碑。
顾云宴上前,仔细擦了擦石碑。
香烛燃起,伴着漫天飞舞的白钱,顾云宴深吸了一口气,领头跪下,重重磕了头,才又起身。
封土被挖开,露出里头棺木,顾云宴蹲下身,看着田老太太的棺木,眼中含着热泪,轻轻笑了笑,道:“祖母,答应过要接您回北地的,叫您久等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百姓们送灵出关,不时有人背过身去抹泪。
有同样是北地出身的百姓,犹豫了几天之后,终是收拾了寥寥的细软,跟在他们身后回家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