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医生离开后,她便站在病床边上不断摸着眼泪,好一会儿,她红着双眼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捂着唇便离开了病房。
看到这一幕,我在心理想,这个二太太对于沈廷也不是毫无感情的,她脸上的伤心和担心可是比三姨太太的真实多了。
看来,也并不是毫不在乎。
二太太离开后,三姨太太也来了一趟沈廷的病房,她看了沈廷两眼,见他没有反应,同样也是红着双眼离开了。
以前沈廷稍微有点小灾小病进了医院,三太太总是争着抢着要来医院照顾他,和现在的看一两眼,就聊表自己的心意差远了。
果真是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真是无比真实的表达出了,沈廷现在的状况。
没有人来照顾,我只能待在那里守着沈廷,守了两三天,他情况都还算稳定,虽然很长时间都在昏睡,但也偶尔也会有醒来的时候。
有一天夜里,我因为睡不着坐在沈廷病床边上看着书,本来正插着氧气罩,双目紧闭的沈廷竟然突然张开了眼睛,这让我吓了一跳,当即便放下手中的书,握住了沈廷的手,微激动的唤了一句老爷。
沈廷的眼睛似乎是看得不太清楚,看了我好久,他这才眨了眨眼睛,氧气罩下发黑的唇动了动,似乎是在说话,可我听得不太清楚,便侧过身贴在了他氧气罩上,这才听到他微弱的一句:“梁笙……”
这一次,他认出了我,不在把我当成了江姵蓉。
我看向他,笑着说:“老爷,您醒了。”
他眨了眨眼睛,又动了动嘴唇,我将耳朵侧过去后,他在氧气罩下说:“律、律、律……”
他说了好几个律字,可因为沈廷喘不过气来,律了好久,都没有将这个字说完整,可我猜出了他想要说的话是什么,我问:“是律师吗?”
他眨了眨眼睛,脑袋细微的动了一下。
我说:“您需要我坐什么?”
沈廷还想说什么,我继续将耳朵贴在他的氧气罩上,可等了好久,等来的确实一片艰难的呼吸声,我抬起脸去看他,原来他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本来非常虚弱的沈廷竟然彻底苏醒了过来,不仅不用长时间昏睡了,竟然可以从床上坐起来,脸色看上去也没有那么灰白了,我当时被他这样的状况给吓死了,因为谁都无法想到,昨天夜晚连说一句话,都像是要耗尽最后气一般的人,竟然在第二天,可以吃一碗饭,并且还可以完整的说出话,还能够问助理工作上的事情。
我以为是沈廷的病要好了,毕竟他每次生病都是反反复复,好得非常诡异,但也发病的非常突然,等医生来检查后,我看到医生脸上并不存在好情况的欣喜,反而有一丝忧愁时,我感觉到情况不对劲。
沈廷的突然好转,似乎不是好的预兆,有可能是噩耗。
二太太和三太太得知到沈廷今天早上转醒后,都来医院看沈廷,可到达门口,却被门口的保镖拒之门外,因为律师当时正在沈廷的病房。
三太太和二太太便只能在门外等着,我也站在门外,静静的站在那里。
心急的三太太为了了解到沈廷的状况,在等的这档子时,竟然询问我沈廷是怎么好的,我将沈廷突然转醒这件事情,一五一十的和三太太描述了一遍,她这才叹了一口气,满是期盼说:“希望老爷这次醒来后,便不要再有什么茬子了,一定要好好的。”
她这句话刚说完,沈廷紧闭的病房门忽然在这一时间被打开了,是沈廷的助理朱助理从房间内走了出来,二太太和三太太都同一时间满是期待的看向他,可朱助理的眼神在她们身上巡视了一圈后,落在了我身上,随即才开口说:“四太太,老爷让您进去一趟。”
我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是不确定,问了一句:“我?”
朱助理很肯定的说:“对,是你。”
三太太有些不服气的问:“为什么会是她?我们都这么久没见老爷了,都一大早在病房门口守候了这么久,按道理说,应该是我们先见才对啊,就算是论辈分,这也轮不到她。”
朱助理说:“这是沈董的吩咐,抱歉三太太。”
三太太还想说什么,朱助理再次看向我说:“四太太进去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件事情是真的,便在三太太满是刺的视线中,跟着朱助理进了沈廷的病房,到达里面后,沈廷正靠在病床上,认真的听着律师说着什么。
我们进来后,朱助理便带着我站在门口对沈廷说:“沈董,梁小姐来了。”
沈廷这才抬起脸来看向我,律师便同一时间停止了朗读。
沈廷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他精神很好,目光落在我身上许久,他朝我招手说:“你过来。”
我缓缓的朝着沈廷走了过去,来到他病床边后,便轻声唤了一句:“老爷。”
沈廷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话,而是抬脸看向律师说:“把东西给她签了。”
我尚且还没明白过来,沈廷要我签的是什么。
当律师把沈廷的一份遗产继承放于我面前时,我整个人都傻了,沈廷说:“我死后,将辞去一切关于沈氏的职务,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沈氏百分之十的股份都将过继给你。”
我脑袋暂时性的当机,我问:“老爷?您会不会是弄错了?”
沈廷并不理会我的惊讶,他说:“签吧,我没有弄错,清醒的很。”
律师递笔给我,我迟迟都没有去接,因为此时的我,根本无法从这巨大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上面的遗产继承书,只是象征性的分配给了他一些姨太太和他的儿子儿女们,大量的财产包括沈氏的股份几乎一成不变的给了我,这是让我最没想到的。
我只是沈廷的四姨太太,他这是喻意何为?
沈廷见我迟迟不动,冷笑了一声说:“不要觉得是陷阱,我的好儿子好儿女们,在我这段时间都做了一些什么,我都一清二楚,包括你。”
我被他的话射击得全身冰冷,他说:“不过,念在你是佩蓉的女儿,我可以原谅。”他看向那份协议说:“这是我这一辈子的财产,与其把他交给那些狼子野心的东西,还不如给你,不过,在签协议之前,我有个要求,你可以自行选择。”
我梗着脖子坐在那里,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沈廷也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因为他继续接着说:“在继承这财产时,你必须要有名正言顺的身份,那就是我沈廷的正式妻子,我对你没有太多要求,把沈氏守住,不要让他落入任何人的手中,朱文和姜华都会协助你一切公司事务。”他说到这里喘了喘,说:“还有一个要求,便是在继承我财产后,这辈子都不可以再嫁,如若是再嫁,便代表主动放弃我所有财产的继承权,朱文和姜华会为我代为监督。”
沈廷看着我说:“你自己选择。”
朱文将一张桌子搬到了我面前,将文件摊平在桌上,放了一只笔在一旁,所有人全部都不说话,就那样无声的看着我,等着我来抉择。
我脑袋飞速旋转着一切事情,沈廷让我签这份合同的动机,还有他的条件,只要我和他成了正式夫妻,那么,我和沈柏腾的之间便永远不可能再有任何的可能,我真真实实成了他继母,掌管着这个沈家。
沈廷在用另外一种方式,来断绝掉我和沈柏腾之间的关系,并且他在让我选择,如果他死后,我完全可以主动外退出沈家,今后我的人生想干什么有极大的自由,而我和沈柏腾之间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我望着面前这一份合同,呆坐在那里一直都没动,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一支笔。
如果我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我的人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我会拥有和男人一样至高无上的权利,我不用在被任何人去牵制,我甚至是可以拥有这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产,甚至不会再有任何看不起我,我终于可以摆脱掉最底层人物的悲哀与命运。
我会辉煌腾达,我可以有资本去和所有对我人生的不公而去做抗争。
从此,我将不再去惧怕任何人。
可如果我签下了这份遗产继承书后,我和沈柏腾之间,那便永远都不再有可能,我们之间的身份便成了一座永远都跨不过的大山。
我到底该怎样去选择?这无疑是一道非常难以抉择的难题,爱情金钱,孰轻孰重?
我爱沈柏腾这是毫无疑问的,如果夺下了他的所有一切,那么我将成为沈博文和沈柏腾眼中的眼中钉和肉中刺,我们之间便从此成了敌人,可如果,我放弃了现在这一切,那么我这一辈子便将永远困死在他手中,永远跳脱不出来,将被他一辈子掌控着。
我想了这两种可能,心里不断有个声音响起,她在告诉我,不,梁笙,你的人生应该被自己掌控,只要你签了这份东西,你将有资本去和一些以前你需要仰视的人去抗衡,这个时候的你,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在我手颤颤抖抖的想要去握笔时,心里又一个声音说:“不,梁笙,你不能签,你不是喜欢沈柏腾吗?你不是想要得到这个男吗?如果你签下这份东西,他将永远不再属于你,你也永远都没有机会去得到他,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娶了别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儿媳妇,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厌恶自己的眼神,这样的结果你要吗?”
两种声音在自己心内不断抗衡打着擂台,我心里有些乱了,一头的虚汗,就连桌上的那支笔都显得有些模糊,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到底要过怎样的生活,谁来告诉我。
我脑海内纷杂不已,直到坐在病床上的沈廷问了我一句:“怎么样,想好了自己的答案吗?如果你不签,我可以放过,甚至可以以遗产为条件让沈柏腾娶你,到时候,你就是他的沈太太,你想吗?”
沈廷的声音带着无上的诱惑,此时的他就像一个魔鬼,他笑着说:“梁笙,你可真的要好好考虑清楚了。”
我说:“我不明白。”
沈廷说:“你不明白什么。”
我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廷说:“因为我很想看我这个儿子失策的表情会是怎样,应该是很吃惊吧。”沈廷阴阴的笑着说:“我很想看看今后的你们会变成什么样,而你梁笙是否有这个能耐,来消化我给你的一切。”
我说:“你想报复沈柏腾?”
沈廷说:“最好的报复,那便是她的人叛变了,他的东西,被人窃取了,一定相当精彩。”
我还想说什么,沈廷说:“别再废话了,做决定吧。”
所有人再次看向我,而被沈廷这打断,答案忽然在我心里变得渐渐清晰了,我不会忘记二十三年来我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被男人轻贱,被生活所迫,被羞辱,被折磨,被陷害,被伤害,所有一切,我都不会忘记,那么今后的梁笙还要过那样的生活吗?
答案是,不,我不要过那样的生活,我要摆脱那样的生活。
我看了沈廷一眼,冷冷的说了一句:“我签。”
我伸出手无比干脆的拿起桌上的笔,看了一眼遗产继承,没有再犹豫,干干脆脆的在合同上签下了我的名字。
沈廷笑了,他笑的无比讽刺说:“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逃脱权利和财富的摆布。”
我说:“我过够了狗一样的生活。”
沈廷说:“可你失去了,可以和他在一起的一次机会。”
我说:“他并不能永远爱我,但钱不一样,最忠诚只有他。”
沈廷说:“对,曾经我也以为有些东西是比钱还要忠臣的存在,可到后面,我发现,钱是死的,只要你掌控住它,它便可以给你带来无上的荣耀,无上的温暖,可有些东西,比如感情,这是不可控制的,因为你稍微不注意,他的思想便已经背叛了你十万八千里之远,你根本无法掌控住,也根本无法时时刻刻去得知别人在想什么,但钱不一样,它没有思想,你可以驾驭住它。”
沈廷笑着说:“梁笙,你很理智,我以为所有人女人在面对感情时,都会糊涂又无知,你为自己选择了一个永远的保障,今后的你,将会成为他们眼里惧怕的人,你可以掌管他们,你甚至是可以指使他们,你已经不用再看任何人的眼色行事了。
我说:“谢谢。”
沈廷说:“不用,我们互惠互利,而且你是佩蓉的女儿,我应该善待你。”
我说:“您真是给了我一份非常好的礼物。”
之后,沈廷的律师又再次给我签了一些协议,特别多,让人分不清楚,这些文件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一切全部都搞定后,沈廷有些疲惫了,便让朱助理送我出了他病房。
我到达病房外后,三姨太太和二姨太太仍旧在门外翘首以盼,她们看到我出来后,仔细的观察着我脸色,三姨太太甚至是迫不及待的冲到我面前,问我刚才沈廷和我说了一些什么。
此时的我,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我对三姨太太笑着说:“老爷说中午想喝鸡汤。”
三姨太太问:“就这些?”
我说:“当然,只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