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白头发、白眼眉,每一根毛发都看得清清楚楚,虽然面目的肌肉有些萎缩塌陷的倾向,但是,一道道皱纹的掩映之下,依然不失威严神采,当我微张着嘴看过去的时候,非但不觉得这祖师爷的金身让人觉得害怕,还平地里,多出了几分尊敬。
这就是鬼符先生么?
心里头想着,在距离老人一丈左右的时候赶忙站定。
老人家一只手抱着浮尘,另一只手掐着剑指,剑指对着上方,神秘异常的八卦仙衣罩在身上,颇具气势。让人有些不解的是,这老人的仙衣,不是绸缎的,而是那种现在很少见到的麻衣,黑色的麻衣。黑色的麻衣上头点缀着白色的条纹,那条纹,按照阴爻和阳爻的组合,排列出“乾坎艮震,巽离坤兑”这八个先天卦相,那束起白发的道冠上头,也有一个明晃晃亮晶晶的阴阳鱼点缀其中。
再看此人身后,无数类似天火、烛光、庆云、彩霞的抽象的图画铺满了整个墙壁,环绕于祖师脑后,这么一眼过去,鬼符先生,犹如老君下界,好一派仙风道骨。
好神奇的事情啊。
这种死而不腐的尸骸,我曾经见过,民间传说里头,得道的高僧偶尔会出现类似的情况,天生可以得不灭金身的,极少,比舍利还难得,所以,人们通常叫它“肉身菩萨”、“肉身舍利”,可,仔细回想起来,一众肉身菩萨里头,即便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禅宗六祖”慧能大师的金身,也佝偻着身子,多生异状,相比之下,并不像此人一样栩栩如生。
四叔见到此人,当即跪在地上,五体投地地扣了一个头之后,才将香案上放着纸马香烛一类的东西一一换掉,等一切妥当,老头子点燃神龛上的蜡烛给那尸体上了三炷香,随后,摁着我的肩膀让我跪在神龛前面的蒲团之上。
“祖师爷,弟子祁太昌,前来敬香。”四叔说着,跪在蒲团前头,随后,按照他之前的吩咐,我跟他一起,有条不紊地结成一个十分复杂的手印端在胸前,噗通一下,跪在了神像面前。
他在前头,我在后面。
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只有两侧的红烛闪着光亮。
跪拜了好一阵子之后,四叔将三根檀香放在自己的虎口之上,随后,这老头子将纠结在胸前的手印往额头上一贴,一连跪拜了三次之后,左手掐剑指,右手掐师指,两手分先后成掎角之势,十分虔诚地祷告说:“本门弟子祁太昌,禀告先师,弟子旧患缠身,饱受疾苦,如今大限将至,恐来日无多,弟子尊崇祖师教诲,一生行善积德,不敢偏废,现将收纳本家侄子祁凤鸣为入室弟子,恳请祖师显圣,开功曹印,授天师箓,降无边符法于下界,洗魂,赎身。”
四叔说完,第三次跪拜于地,稍微停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他走到我的身边,压着我的肩膀轻声道:“给祖师上香。”
我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心里头有点打怵,点点头之后站起身走四叔跪过的蒲团上,屈膝儿下,一下趴在鬼符先生的面前。
借着火光将檀香点燃,插入香炉之中,紧跟着,恭恭敬敬地跪在原地,双手各掐一指,一头磕在地上:“弟子祁凤鸣,诚心拜入鬼符先生门下,请祖师爷,授箓。”
这句话,是四叔之前教我的,是入门时的礼仪之一,有的人听了,可能不明白这“授箓”二字是何含义。
授箓,原本是符箓三宗最重要的仪式之一,因为,道家的“符箓”,其实,是一种“借法”的手段,这就好像是一个借据,你要请得神力,先要写个文书传递上去,但是,漫天神佛虽然威能巨大,可也不会任谁都理,所以,只有那些在祖师爷面前“挂了号”的弟子才有资格借来神力,而,这个“挂号”的过程,便是大家时常说的“授箓”。
关于授箓的过程,各个流派都有不同,比较普遍的一个做法,是在一个弟子入门的时候,将一枚写着某人的生辰命岁的符箓分成两半,一半,颁给弟子,另一半在祖师面前焚烧请奏,这样一来,弟子,祖师,各执一半。
有些弟子会将剩下的半个符箓叠成八卦形,当成护身符带在身上,以此,来作为门内信物。可也有一些与之不同,我见过的道家的高人里头,也有用法印,铜钱,桃木制品作为门内的信物的。比如,传说中,茅山北宗的弟子就是带铜钱的,而龙虎山的弟子,多用法印作为师承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