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岁儿回屋睡了,罗妇人犹豫再三,才敲了郑夫人的房门。
郑夫人一眼就认出了她。
罗妇人说她去了上塔院,回来后错过了下山的时辰,本想在某座大殿的角落里将就一晚上,但肚子太饿,还是来打搅郑夫人了。
郑夫人请她进去,分了点心给她。
“我没想过害她,起先只是想讨些点心,”罗妇人哼了一声,“我见她拜佛,就问她,为什么连三更天里都拜?为什么一个满嘴阿弥陀佛的人要害了我的宝姐儿?你们猜她怎么说的?”
罗妇人咯咯笑了,眼底满满都是不屑与讽刺:“她说,她不知道别人为何,她却是在赎罪。哈!她说她赎罪,她杀过人,比我的宝姐儿还要小的孩子,就死在她手上!”
一直安安静静的岁儿突然跳了起来,大声喊道:“你胡说!你胡说!我们夫人才没有杀过人!”
罗妇人笑得更大声了:“她自己说的,我骗你们做什么?她还在宁国寺里点了长明灯。”
陆毓衍和苏润卿交换了一个眼神。
郑夫人常年在宁国寺供奉香油灯草,事发之后,他们也查过郑夫人的功德簿,上头清清楚楚写了,那是供奉给郑博士夫妇已故的两对父母的,也给奶娘韩四婆子点了一盏,并无其他名字了。
岁儿还想反驳,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哽住了,愕然盯着罗妇人,念道:“三娘?是三娘?”
罗妇人看向岁儿,她笑着,笑容却没有入眼底:“三娘四娘,我不晓得,总归是死了,被她害死了。”
岁儿的身子晃了晃,软绵绵往地上瘫去。
杨府尹让人把她从外头搀进大堂里,问道:“三娘是谁?”
长睫颤颤,眼泪涌出,岁儿哽咽着道:“三娘的灯不是夫人点的,但就在我们老太爷、老太太的灯边上,有一回,夫人说起来过,说三娘可怜,她母亲身子不好,不能来寺里,就托她来看看,添些香油钱。”
郑夫人是不是杀过女婴,那个女婴又是不是三娘,一时之间无法判断,只能等明日天亮,再去宁国寺里查一查,看看功德簿上有没有三娘的出身。
罗妇人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她听到郑夫人坦言自己杀过女婴后,满脑子都是被害死的宝姐儿,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勒死了郑夫人。
她在屋里吃完了谢筝送去的点心,又在木炕上歇了会儿,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离开了宁国寺。
前几日,罗妇人发现山上有衙役、官兵巡查,她不得不躲去了那么偏的庵堂里,直到被发现带下了山。
案子清楚,师爷让几人都画了押。
罗妇人被押入了大牢,堂中的大人们各个都松了一口气,或是彼此道贺破案,或是嘀嘀咕咕抱怨着这些时日的辛苦。
岁儿哭得站不起来,饶是说出了三娘,她依旧不信郑夫人杀过人。
谢筝安慰了她许久,岁儿才勉强止住了眼泪。
天已经黑透了。
陆毓衍走到两人边上,垂着眼道:“走吧。”
岁儿摇摇晃晃爬起来,几乎是半挂在了谢筝身上,跟着陆毓衍和苏润卿出了顺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