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妡深吸两口长气,摸了摸袖中本不欲揣着的雪青回纹额带,脑中渐渐有了主意。
在持剑军队搜捕完寺前广场的人群后,鼓楼下元妡三人的存在自然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几名士兵率先跑了过来。
“你们三人躲在此处做什么?”
当头的一人眉头恶煞,挑起长剑指向正对的元妡。
“军大哥。”元妡立即换上了温和的神色,笑脸打着哈哈,“我们只是慕名来此地的香客,累了在石凳上歇歇脚,肯定不是你们要抓的人。”
“是不是我们要抓的人,也不是由你说了算。”另一名士兵不满地接口道。
“这个自然。”元妡一边自然地圆着话,一边朝关漌他们递了个眼色,“若大哥没有别的吩咐,我们兄妹三人就先离开了。”
这次关漌倒是很配合,很快起身,与元妡一道朝寺前广场走去。
元妡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坚定了下心志。
她悄悄将手伸进衣袖中,趁着没人注意抽出那条额带,于行走间将其丢掷地面。
“站住!”
果然在刚走出三步开远的地方,重新被他们拦剑逼回。
先前发问的持剑士兵捡起地面上突然多出来的一条额带,在手中细细探查许久,似乎并不太确定。
他身后有人上前与他低语,“这是昱州男子惯佩的额带。”
持剑士兵这才坚定开口,“好啊!”
他冷笑出声,朝身后的弟兄们一挥手,“都给我抓了。”
“谁敢!”
一旁安静许久的方明源立即跳了出来,挡在他们身前,怒目愤然道,“当朝昱王殿下在此,谁敢放肆!”
“昱王?”持剑士兵有些狐疑,但一时又不敢轻举妄动。
他一面打量着他们三人,一面吩咐身后之人,“快去通知严大人。”
未几,
一位宽袍金靴的佩剑男人在随行军队的簇拥下大步走来。
元妡在看清来人的面孔后有些讶然。
严绪?他怎么会在这里?
莫非这批优良的军队是殷王部下的?
“昱王殿下。”
携来几分傲气的严绪看着关漌,只伸手作了一揖,并不下跪行礼,“我等乃是奉了殷王之令前来搜捕流民暴徒,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昱王殿下多多担待。”
“严绪。”方明源抬高声调,直视着他,语气凛然道,“燃灯寺乃是佛教清修之地,在内的,皆是虔诚的避世信徒。诸神在上,隔绝尘世的佛祠圣地,岂容尔等俗民搅扰。”
“方小学士一席话说的真是慷慨激昂,让人无从辩驳啊。”
严绪奸猾的眼珠一转,含了意味深长的冷笑,“可我们为什么会来打搅燃灯寺的安宁,昱王殿下难道不知吗?”
元妡心里咯噔一声,忙不迭转头看了眼关漌,
却见负手而立的他好似并没有听见严绪这句大有深意的话语,只将深沉的目光一直投放于先前那名持剑士兵手中的雪青额带之上。
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元妡移开眸光,抽了抽鼻子对严绪道:“你也知道你打搅了燃灯寺的安宁啊。”
“呦,这不是坊市陆公子的未婚妻吗。”
严绪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子就是一个月前,在坊市中让自己当众难堪的多事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冤家路窄啊,怎么样,没想到有一天会栽在我手里吧?”
言罢,他又收了话头,似是想起了正事要紧。
“昱王殿下。”他对着关漌笑得半真半假,宽袍下的双手紧紧握住腰间的佩剑,
“今日寅时,有昱州的流民暴徒私闯殷王府,意欲行刺殷王,后又顺着宁安大道潜逃至燃灯古寺,我等奉命前来捉拿,可巧的是,您也在这里,想必这一切跟您脱不了干系吧。既如此,还请您和方小学士移驾至殷王府一趟,阐明原由。”
关漌终于收了一直紧盯着那条额带的目光,点了点头。
元妡不免惊诧,他就真的放心这样被严绪他们带走?
他就不怕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从此消失?
思及此,元妡再次抬头,重新环顾了一下四周…
宛然看见鼓楼最高层的砖塔之下露出了一小片紫色的衣角。
能委身藏匿于顶楼狭小的空间中这么久,必定是位身段纤细之人,
又着这么一身妍冶的紫衣,会是什么人呢?
直觉告诉元妡,是她!
是正月十五从天阙坊一路跟着自己,直到平昌坊小茶摊前才止步的紫衣女子。
原来如此,
怪不得关漌丝毫不担心,甚至于不假思索地就任严绪一行人带走。
原来是早已留下了一人去通风报信啊……
已经走出几步远的严绪猛然像记起了什么似的一回头,指着仍站定在石凳前的元妡,口气不善:
“把她也给我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