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亭中的关漌等人,正巧看到这一场景。
“以为装病不来,就能博得陛下的同情?却不知时也、命也,势态时局早已不在他把控之中了。”
不知从哪个花草丛间冒出来的方明源,抄着手一脸得意地走进他们。
被方钰苓拉到身边敲了敲脑门后,才收敛了神色。
元妡微抬眉眼,远远打量着景妃怨恨不甘的面容,散出几缕浅笑,“朝臣勾结后妃,窥觇君心,自古为人主忌疑。”
“不错。”关漌深长的目光闪了闪,“父皇也该得知了。”
元妡暗暗一惊,没料到关漌心中原来早有此念。
虽说如今关炜被打压了气焰,陛下又对其诸多厌弃,但他毕竟持权数载,根基尚且稳固。
元妡只怕关漌操之过急,现下并不是揭露此事最好的时机。
她思虑半晌,还是决定出言提醒,“怕只怕,陛下不会轻信。这景妃明面上是姜家送入后宫的宗室女,干系着姜氏与皇族百年姻亲的和睦大局。树大多枝、根深难铲,陛下才动了一个殷王,就算现下看出什么端倪,说白了,也不过是前朝后宫利益捆绑,各朝各代都有的闹剧,不会轻易处置他们的。若非十足把握,还是不要贸然行动的好。”
“可若是这份利益捆绑,消磨了一个帝王的宏图霸愿,动摇了自己的权位江山呢?”关漌沉声道。
元妡心里咯噔一下,一个突然涌来的念头占据了她的脑海,
“难道说,陛下如今主动放弃权柄,不愿过问国政,意志消沉,浑噩度日…这种种一切,其实与他们有关?”
方明源闻言眉梢一挑,渐渐回忆道:“我曾听父亲说起,十年前,陛下在梓阳行宫突发重疾,一时药石无医,垂死挣扎才捡回一条性命。可病虽好,性情却大变,一改往日杀伐果断、成竹在胸的为君之象,变得糊涂软弱、昏庸无争,甚至拱手将万里河山、祖辈基业让与他人治理,造成了如今这等局面。父亲每每忆及此事,都扼腕叹息不已。”他顿了顿,面上露出猜疑之色,“这场摧毁陛下心志的顽疾,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之后陛下放权,关炜顺利接手治国,为何朝野上下,竟无一人对此起疑?”
关漌负手背过身去,眸色复杂,“他们以为圈禁人证,此事便可瞒天过海,再无人得知了吗?”
“隆熙公主?”元妡瞬间了然,先前困扰心底的疑惑消失殆尽,“是下毒,被公主发现了?”
关漌轻嗯一声,倦怠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长达数年之久的慢性毒药,一点点透入肌理。关熙发现时,已经毒侵五脏,她还未来得及查证凶手,就被一道旨意圈禁在了梓阳行宫。父皇以为她行止不端,怒气攻心,压抑着的毒性猛然发作,深入骨髓,再难救治。”
原来是这样。
元妡长叹口气,怪不得景妃会来挑唆姑姑,让陛下处置公主。
原来是因为公主已经发现了有人下毒谋害陛下,正着手调查。
他们怕公主会顺藤摸瓜查到自己身上,坏了他们全盘的大计。
这才利用姑姑对关漌的忌惮,随意捏造了一个公主放荡私通的证据,让陛下先一步将公主圈禁起来。
此举,
既打压了当时朝堂天赋过人,可能被立为太子的昱王。
又能瞒天过海,除掉唯一一个有可能泄露下毒之事的公主,让关炜顺利登上权位之巅。
由此看来,这景妃当真是关炜的人,且很早就已背叛了姜族,秘密为他谋力。
说不定陛下数年的慢性毒药,便是她这位枕边最亲密之人的手笔。
想来当时,公主的‘苟且之事’深深激怒了陛下,让陛下恼怒了公主,连带着厌恶了关漌,这才有了此生不准公主再入皇城的旨意。
而之后,陛下病入膏肓,持权在手的关炜亦利用这份厌恶,让关漌封王离京,困守昱州十年。
直到姜氏一族权倾朝野,关炜急需有人代为对抗之时,才让弱冠之龄的关漌以回京加冠之名重新入驻朝堂,并假意扶持他一步步至此。
只可怜了绍仁帝,从登基之初就被自己最亲的兄弟和女人联手算计,
落得如今病魔缠身、无力回天的地步,得一日日靠着人参补丸续命,
连江山帝业都这样让给了谋害自己的凶手,由得他把持朝堂十载,野心逐渐膨胀,玩弄数位皇子于股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