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妡微扯嘴角,眼底笑意弥漫。
汪洁才是真正游走于市井之中的商贩,每日应付各色各样的客人,练就了一副处事不惊的沉稳心态。
加之见多识多,涉猎广泛,更是对模仿之技有着炉火纯青的领悟。
元妡看他抽出药箱之中的细丝,广袖一挥,便攀上了老皇帝的腕穴。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人想不相信都难。
半晌后,汪洁睁开双目,移走了诊脉的细线。
老皇帝像是等了许久的模样,汲汲问道:“神医可也有诊出异状?朕是否真的……”
他忽而像反应到什么一样,不再言语,只盼切地看向汪洁。
汪洁收好药箱,重新退回堂下,这才缓缓言之,“不知昱王殿下请来的云游大师诊出何异?”
那手捻长须的方士刚要开口,就被老皇帝冷冷打断,
“你自说你的诊断结果,不必因旁人左右。更不要想着跟随附和。既然都是名医术士,妙手精湛。朕倒要听听,你们所言是否一致。”
元妡倒吸一口凉气,看来今夜两拨闹剧,着实引起了绍仁帝的不满。
这下这两位‘神医’,若是在一人身上诊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
可就真的不好交代了……
汪洁沉吟半晌,倒也不急不徐,“从脉象看,陛下心脉沉细,无力虚浮。是否常有夜间盗汗,神思恍惚,体内同时涌动寒、热两股气流之象?”
绍仁帝怔了片刻,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元妡见状亦松了口气。
看来,这份诊辞倒歪打正着,说中了困扰陛下的病症。
想来也与旁边这位‘神医方士’所说大抵相同。
“依草民之见…”汪洁郑重其事道:“陛下不像有疾,更像是…中毒!”
“果真是中毒吗?”绍仁帝面色发白,大骇失声。
“那你们倒说说,朕所中何毒?这毒从何来?为何宫中太医每日请脉,却无一人诊出?”
“陛下容禀。“堂下长须漂浮的老道长轻咳一声,自有一派道骨嶙峋。
他道:“山人观陛下面色红躁,气息急喘,舌苔紫淤,乃是夏来的邪热之症。兼之陛下自述精神萎靡,夜间畏寒,便断出陛下体内被热、寒两股气流同时折磨。这乃是中毒之人毒性潜伏期的症状之一。不过陛下所中何毒,因山人对陛下的体质及饮食起居了解甚少,所以尚不敢妄言,还得多些时日细细推断。至于陛下疑惑太医院为何无人能诊出中毒之象,山人倒可为陛下解释一二:或许是太医常年为宫内养尊处优的贵人们诊病,碰上疑难杂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若我等江湖人士四处行医,见识过上千种顽疾病变,对毒药毒剂更是见怪不怪;更或许,这太医院处于皇城内廷,众人皆管制于权贵之手,医术能发挥出几分?上下是否长着同一张嘴?”
他恰到好处地顿了顿,“恐怕就不是我等民间人士能够妄议的了……”
绍仁帝闻言,憔悴的身形颤了颤,袖底的双拳不知何时已紧攥一团。
他冷笑一声,“是吗?这太医院是朕的太医院,这江山也是朕的江山,这天下权贵更是朕的臣子。朕一句话,便可要了你们这些居心叵测之人的命!”
说着,他双手一挥,掷倒了案前的松鹤屏风,重重地摔在了金石地面。
震裂之声如雷贯耳。
殿中众人‘哗啦’跪了一地。
“父皇息怒。”关漌想上前扶住绍仁帝,再次被他冷冷挥开。
“你们串通好今夜来这太极殿唱大戏,再借他们之口对朕说出这一番话。究竟想要干什么?”
绍仁帝眸底怒色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