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不答,却反问道:“窦姨母说什么了吗?”
“母亲今早还是老样子,吐得厉害,谁也不想见。我看,只怕今夜之前,是得不着她的信儿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如就听一次那丫头的,去见见杜如晦。”长孙无忌道:“素闻杜如晦聪慧洞察,又于官场有所涉足。说不定,咱们去见他,反而能得到些提点。”
李世民想了一想,也觉妥当。于是长孙无忌立时传侍驱车,就向江都官驿而来——没传马,就是为了李世民身上还有余毒未清。
到得官驿,递入拜帖,却听说杜如晦已然搬出官驿,去江都城西一位老乡家中居住。于是二人又一路颠簸,往城西而来。
马车粼粼,在一座清雅小舍前停下。李世民与长孙无忌下了车,看着面前的宅邸。
李世民一挑眉:“就是这里吗?”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小舍。长孙无忌点头,也踮着脚往里张望:“应该就是这儿了——他们都说了。断然不会错的。”
于是,李世民便命扶英上前敲门。不多时,有人应声开门。
门开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一个宽袖大袍,长相极为清俊的颀长男子。男子看看两人,突然一笑:“寒舍贵客,实在难得。请。”
李世民一怔:“兄台……”
“在下杜克明(注1)。想来,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男子一笑,露出两排干净的牙齿。
李世民心中诧异,但还是跟着长孙无忌一起行了礼,被这人迎入舍中厅上坐下。
刚坐下,长孙无忌就对着沏茶待客的杜如晦道:“杜兄是怎么知道我们今日要来找你的?”
“克明其实不知二位何时前来。只不过前日经过国公府别苑时,见府门前地面土新泥软。又加上昨日去杏林边儿上的书肆取书时,见杏林前空无一人,就大胆猜测,二位这几日便要来见在下了。”
杜如晦这么一说,着实让李世民心里更加好奇:“就凭这两件事?”
听到他这么问时,杜如晦正端了茶往他面前搁,于是看了他一眼,就笑道:“仅这两件事,也就足够了。
唐国公府别苑何等地方,门前又是公府门面。会动到这里,显然必有大事发生——若非是要翻新迎驾,那便是出了什么必须要翻土的事,比如大喜或者大丧,需要整治府邸。
可如今君驾未至,国公府也未闻得添丁进口,更未听得什么白事。所以显然,门前的土是因为其他事被翻过——所以当时克明好奇,就去看了一眼那些新土。”
李世民听得入神,接过茶来,轻声问:“那克明兄看出什么来了?”
杜如晦把另外一杯茶递给长孙无忌,坐下一笑:“贵府侍人实在了得,泥土翻过之后,再不见半点儿痕迹的。不过旁边花叶之上,倒是有几处沾了些黑点儿。克明仔细看过之后,才发现那是血迹。再加上向来名闻江都城中的二公子这两人不见进出府门,而杏林神医又曾出入过国公府。所以我便大胆推测,多半是二公子身受重伤,且就在自家府门之前——这样一来,再跟前些日子二公子拿下那贼人上告驾前,废了江都丞王世充的位一事联系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也就不难揣测了。”
李世民只觉目瞪口呆,长孙无忌在旁边拍手称妙,又接着好奇道:“元和便罢了——他府门前的土动了,自然是大事。可我呢?你又如何猜到我也要来找你呢?”
“因为这个。”杜如晦似是早就料到他有此问,一笑,拿出一枝花,放在长孙无忌面前——
那是一枝金绿色的新菊蓓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