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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真的好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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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对,我什么都不是。”她忽地收起了多余的表情,平声说,“我一无是处,脾气又臭,嘴巴也毒。最关键的,我他妈还是个女的。”

“我为了跳芭蕾长年控制体重是矫情,我希望自己看起来漂漂亮亮是做作,我想更多的人听到我们的歌是虚荣,我想做出点成就,有朝一日能让我爸妈承认唱歌不是下九流,反倒是我的错。”

林漓的眼底聚起了水雾。长久以来不被同学所接纳,不被父母所认同的压力让这片水雾很快凝成了一场雨,啪嗒一声,落在了干涸的旱土上。

但她没什么悲伤的神色,唯一的一颗泪还没流过下巴,就被她飞快地抹掉了。

杨司乐想起了施年,心里加倍地不好受。

他从上衣口袋翻出卫生纸,越过谢沉递给林漓,林漓没有接,声称:“刚刚只是生理反应,控制不住。我不会哭。”

谢沉过了盛怒期,言简意赅道:“撒谎。”

林漓讽笑:“你又读懂我了?”

谢沉害怕她落泪,俯身捞起椅子,不再应声,独自走到地下室角落里靠着墙,低头抿紧了嘴唇,以免自己再次被愤怒裹挟,做出更不可挽回的行为。

场面一度僵持不下。

杨司乐一个头两个大,无声地用手肘捅了捅身后的陈楠,示意他赶紧想办法调停调停。

陈楠收到队长指示,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提议:“学姐,不然……你试试做吉他手?既能签约,又能继续留在乐队,还能绕开你爸妈的雷区,你要不要……”

林漓拒绝得斩钉截铁:“不要。”

杨司乐也不太愿意:“凭什么要我们妥协?女主唱哪里不行?别听那人乱说。”

陈楠挠了挠后脑勺:“这不是两全,不,三全其美么……”

“我刚刚还没说完。”林漓眼周的红色退了下去,双瞳射|出不容商量的,异常坚定的光。

“你们不用为难,我可以退出今宵。”她直视杨司乐的脸,“陈楠以后会越来越好,不差我这个吉他手,你去学校声乐系找个合适的男主唱吧,符合条件的一抓一大把。”

“不要。”杨司乐更坚决,“我们在一起相处半年了,我写旋律都是想象着你的声线来写的,莫名其妙换个人算怎么回事?大不了不签了,谁稀罕他们公司啊。我们自己瞎忙活,自己策划敬老院售楼部幼儿园滨江广场购物中心巡回演唱会,一样能玩得很开心,不差他们多少。”

林漓望向陈楠:“小楠楠,你想出道吗?想,或不想,选一个回答。”

“又来!”杨司乐眼睛一瞪,“你那套题不适用于这个情况!”

陈楠可怜兮兮的:“我能说我很想吗?”

林漓豁达了:“当然能。我个人不接受这个公司的理念和态度,不代表你不可以接受和向往。签,签他妈的!想做就放手去做,难得的机会,别等失去了才后悔。来,队长,赶快表个态。”

“不!行!”角落里的谢沉拉长了脸,先杨司乐一步表态。

陈楠本以为谢沉唯学姐是瞻,学说说往左,他绝不会往右,谁成想他在这个问题上会如此固执己见。

“沉哥,只是人员有变动而已,你犯不着……”

“只是?你说只是?”谢沉截住了他的话,“我们现在可以想写什么歌就写什么歌,想多久出一首歌就多久出一首歌,想怎么编曲就怎么编曲,你确定签了约之后我们还能这样?”

陈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能进专业录音棚录音,和有机会接受业内人士指导等种种好处试图说服他。然而谢沉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一不二绝不改口。

末了,他甚至一反往常,变得伶牙俐齿:“那个男人看上的是我们的音乐吗?不是,他看上的是我们的外貌,想我们出卖皮囊给他挣钱。”“如果你们执意要签,执意要忍气吞声挣这个昧心钱,那好,我从今天起退出乐队,你们出道去吧。”

陈楠低声下气大半天,仍旧被他这么油盐不进、咄咄逼人地地怼了回来,耐心彻底宣布告罄。

他别开脸,视线落在远处的地面,似笑非笑地说:“退出,你们一个二个说得这么轻松,一副没了今宵自己照样很牛逼的样子——好吧,我承认,你跟学姐没了今宵还是很牛逼——那我呢?”

他自嘲道:“成绩一般,在学校里默默无闻,高考基本与央音无缘,未来大概率没机会深造,家庭条件不过小康水平,亲戚没一个是搞这行的,估计这辈子都别想跟竹笛大佬们产生什么交集。”

“我没日没夜练吉他,练得满手泡也不敢松懈,你们真以为我有多爱吉他?多爱摇滚?”他微笑着抬头望向谢沉,“沉哥,我只是很清楚我自己是什么货色。没了今宵,我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没啥出息。”

“出道、进娱乐圈,实不相瞒,我以前做梦都没想过。我早上跟我爸妈说的时候,你猜他们是什么反应?”陈楠稍作停顿,笑道,“他们差点以为我是进了什么传|销组织。”

“唉,费半天劲好不容易让他们相信了,他们又开始发愁,从我用不用休学,愁到出道那天需不需要请亲戚吃饭,吃饭的地方定在哪儿,吃什么菜系,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沉哥,你能懂我的心情吗?”陈楠见他用沉默消极抵抗,啧了一声,“能懂你就点点头。”

谢沉别扭地点完头,还是不肯改变想法:“出道不等于有出息,你能钻研下去,把吉他练到登峰造极,才是真的有出息。”

陈楠无话可说了。

“辜负学神您的期待了,我就是个大大大俗人。不好意思,我就想有点成就感,就想挣钱出名让爸妈脸上有光,让大家都知道我看中的今宵多么了不起。”

“是我不够格,是我懂不起学神的觉悟,是我不配学神的思想水平,我退出。”

陈楠试了试这两个字的威力,平平无奇。

“原来说出口真这么简单,亏我刚刚还觉得挺受伤。”

他转头征求杨司乐的意见:“不如咱们就地解散吧,免得再吵下去反目成仇互掐脖子。”

“时候不早了,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他指了指林漓,“你跳你的芭蕾,”指了指谢沉,“你写你的阳春白雪,”最后指了指自己和杨司乐,“我俩接着吹我俩的破笛子。”

“杨哥,只要你一声令下,任何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皆大欢喜,美滋滋。”

“赶紧解散吧,我口水都说干了。”

杨司乐头痛不已,真正生理意义上的头痛。

一桩好事被那个男的一句不负责任的话搅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大家不欢而散,自此有了隔阂,谁能想到呢?

他尽了最大努力,挨个劝他们别意气用事,劝他们回家冷静冷静,劝他们不要口不择言、不留余地。

没一个听的。

好像非要放几句狠话,非要用言语刺激别人,非要对付出了心血的东西装得不在乎,非要玉碎不要瓦全,才显得自己是个正值花季雨季的高中生一样,何必呢……

杨司乐只睡了四个小时的大脑停止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无论乐队出不出道、解不解散,他都得去自习室上班。

这两个月接商演攒钱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乐队自然也不用硬着头皮排练了。他坐在公交车上一边揉脑袋一边安慰自己:林漓刚好可以专心奋战高考了,谢沉刚好能好好准备半期大作业了,陈楠刚好能休息休息,不用每天挤时间练吉他了。

他也可以誊出整个周末的时间去做兼职了。

钱没有偏见,钱不会开口说“退出”这两个字,钱绝不会抛弃他,不会让他陷入这般进退维谷、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境地。

爱音乐有什么用,爱和朋友一起玩有什么好的,爱理想、爱包容、爱克制有什么了不起?不如爱钱。

起码钱可以让他翻山越岭见施年一面。

今天特殊情况,杨司乐提前了两个小时到店交班。

晚上客人少,没什么事做,他独自坐在前台发呆,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还没吃“早饭”。可他毫无胃口,似乎没必要从凳子上起身,去加热带来的饭菜。

索性就一直这么坐着。

十点二十九分,放在电脑边的手机突然振动,打断了他独特的自我修复过程。定好的闹钟提醒他该给施年打电话了。

自习室里必须保持安静,他拿上手机悄悄溜号,踱去了写字楼另一头的吸烟间。

滴,滴,滴。

果不其然,年年会在响第四声的时候接电话。这个不变的规律给了杨司乐一些至关重要的慰藉。

他在塞满烟头的垃圾桶旁边慢慢蹲下来,听了会儿施年平稳的呼吸声,心里又好过了一些。

施年半天没听到他说话,以为是信号不好,疑惑地“喂”了两声。

杨司乐埋着头,安静地听他在千里之外试音,心里顿时又不太好过了,甚至比离开火锅店时更甚。

施年竖起耳朵:“我听到你衣服摩擦的声音了,为什么不说话。”

杨司乐苦涩地笑了笑:“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他原本应该按流程向施年简短地问候一声,再和他分享一下今天发生了什么。但今天发生的事都不令人愉快,他难以启齿,怕污染了施年的心情。

施年沉默片刻,冷硬道:“不知道说什么就挂了吧。”

杨司乐没拦着,施年同样也没挂。

他认输:“到底怎么了?再不说我真挂了。”

杨司乐轻声答:“要是你在就好了。”

施年没接话。

杨司乐知道自己的话又越过哥哥弟弟该有的界限了,继续说:“今天没什么值得记住的,忘记也可以。明天我再打过来,晚安。”

施年自从忘记了“杨司乐”,又反复被付宜教导,他毫无印象的洋洋哥哥就是这个只在宿舍里见过一次面的杨司乐之后,私底下就越来越放肆,不给他留一点情面。

“你管我记不记得。”

杨司乐头痛,眼睛也痛:“年年,跟哥哥好好说话不行吗?”

施年对这个称呼一直很抗拒:“别这么叫我,我不是小孩儿了,我们差不了几个月。”

杨司乐自认对身边所有人都充满善意,绝不率先与人夹枪带棒地交流,可回报他的是什么呢?

没力气遮掩了,他是诚心向施年请教:“好,施年,你也教教我,教我怎么开口说这种话,我下次说给你听,我们一起难过。”

金钱办不到的有难同当,他只需要稍稍放低底线就能办到,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容易的事了。

“这样总好过我自己一个人伤心。以前我真的好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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