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的时候，两人都是低喘着的。

“回家吗？”魏敛问他。

他“嗯”了一声，十指顺对方的指缝而入，扣紧。

“走吧。”

但他最后不是竖着回去的。

瘫在床上，半梦半醒间，周彻还在想，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本不该如此的。

他精心设计了整个程序，“魏敛”的人生轨迹清晰明朗而尽在掌控之中。

他出生豪门大户，俊俏又温文尔雅。

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孩，名叫索尼娅，是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小姑娘，倾慕他已久，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家庭幸福美满。

……这些都是魏敛本应该得到的。

他应该如此，而不是早早死在了自己的21岁生日兼本科毕业，死在了那架变航道闯红灯的飞行器下。

舱室扭曲变形，他却强行别了人类自救的本能，用自己的那边撞了上去。

周彻欠他魏敛的，都在《犯罪人生12》中得到了补偿。

以一个NPC的角色，似乎无足轻重毫不起眼，却暗暗埋下了周彻的20年暗恋。

从18岁那年起，大学开学第一天，魏敛和他成为室友的那一天起，他就在心底埋下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当魏敛为了他而死，他就更不敢告人了。

他不配。

彻底清醒的时候，魏敛已经将一杯温水放在了他唇边。

“索尼娅呢？”周彻哑着嗓子问。

“她看见我抱着你回来，脸煞白着进去了。”

周彻轻咳一声：“……我去跟她解释。”

魏敛笑了：“有什么好解释的？她同我打了赌，说会在我之前脱单，立志要追上雪菲……她输了，你以为她是因为什么？”

周彻：“……”

他低垂着目光，也不看魏敛的脸，心里犹豫着是直接退出游戏，还是道声别再走。

……话说，跟NPC道别这种事情，听起来颇为诡异啊。

那就不辞而别吧。

反正不过一串数据而已。

10

周彻最终还是决定支走魏敛，再退出游戏。

毕竟对着那张脸，他狠不下心说再见。

但他也不能留在这里。

他曾经参与了关于沉迷虚拟玩家行为的研究调查报告，如今科技发展的程度，仅允许现实与虚拟对等的时间流逝速度，沉溺于虚拟，却还需要现实的营养液支持，这样的纯输出，个人财力根本耗不起。

一入虚拟，如果不强行退出，可能就是一生。

他大可在虚拟中加入自己的亲人，就此在虚拟中过一生，但他再清楚不过，每个NPC都是数据库的一部分，是代码的集成。

就像《犯罪人生12》中的快递小哥，就只有153句特定语言，翻来覆去地听，总会听腻的。

海誓山盟亦是如此。

不如抽身而退，及时止损——他周彻最是长于此道。

11

“魏敛”无疑是个bug。

现在，周彻就坐在电脑前，尝试着消除这个bug。

命令一次次被驳回。

屏幕亮了又暗，就像一个人在为了自己坚守的东西，死撑着不肯离开。

周彻飞快敲打键盘的手突然就顿了下来。

他想，魏敛是不是很疼。

……一如当年被困在扭曲变形的驾驶舱。

而这两次苦痛，都是他周彻给予的。

只不过前一次是间接，这一次是亲手。

周彻的脑子很乱。

他替人当枪手，做了无数无法写上自己名字的APP，如今他无意创造出一个bug，却是刻上了他的名字了的。

魏敛的喜欢，他的细吻，他的低喘，都是给他周彻一个人的，是不容他人窥伺的。

“靠……”周彻把手插进头发里，声音闷闷的，“我下不了手啊。”

12

三个月后，现实。

“有事来电：185XXXXXXX5；上至红白喜事，下至猫狗走失，义不容辞。”

周彻头顶的木板上，挂了这么一块牌子。

这牌子的角落里，还有一处小小的毫不起眼的“A星联合居委会”。

“下一个……猫狗走失？”周彻没抬头，准备先记好上一份档案。

“不是。”清冽的嗓音，过于熟悉，让周彻浑身一颤，“我爱人走丢了。”

“哦……好，您您您说一下具体情况。”

面前的男人眉眼带笑，在他的对面坐下，语气轻缓，内容却有些没羞没躁：“我们昨天才抵死缠绵，第二日，他便不辞而别，还想送我下地狱，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他呢？”

周彻低低问：“找到了？”

男人笑：“现在找到了。”

周彻颤抖着握住他的手：“那就罚他……一生一世，不相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