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九一边嚎,一边试图证青白,可惜臀部和背部都被抽得太疼了,以至于他来不及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又被宁坅以为他有意隐瞒,接着就来了第二棍。
这军棍带倒刺,五大三粗的兵都扛不了十棍,何况李十九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这第二棍打过来,他已经疼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倒在地上倒气似的抽,宁坅看他要断气了自然不会下令把他打死,只巴拉出了一点不起眼的怜悯,让人先住手。
“最近小开天以及大开天靠近南开天洛水一带,都有宇烠的人陆续作乱。他们在外行军那么久,却衣食无忧,肯定还有一个藏起来的辎重库。我不管你是不是他手下的人,若你不能帮我找到那个辎重库,我只好把你的人头送给宇烠。”
宁坅的话让正在倒气的李十九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却也察觉到了一些事。
宁坅不是在屈打成招,而是迁怒。
李十九忙问:“宇烠做了什么?”
开天不止军政一体,还是军耕一体。战时为挫敌方士气,烧粮仓的诡道自然只多不少,可是……
“他烧了好几块田地里刚长成的新苗,还都是刚种下去的新苗,根本来不及灭火就都没了。”
毁苗无异于屠城,是从根本上断了来年的口粮,即便战时也会避免。毕竟没人知道来年自己是胜是败,要是胜的是自己,那就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李十九的脑袋当即轰的一声整个炸开了锅。向他这样小村子出身的人,自然知晓田里的秧苗有多重要,就入他的父母,即便带着病都要去照顾田地,哪怕自己的孩子生病了,也没有秧苗枯了来得心疼。
宁坅道:“现在春末,再种也来不及了,而且也没有多余的种子。”
每年的收获都是分粮、种与税三者,多则没有,如此要再种,只能拨军库里的储备,否则就会养不活三百万天帝兵,说是一场人为的虫灾也不为过。
兵祸与流民就像两群不相伯仲的蝗虫,能轻易吃空无数粮储,在龙泉郡被越来越多的流民困扰时,开天也不得不谨慎,要是随便就调出那么多粮种,可能会影响到军粮的周转。
“被烧的是何处的田地?”李十九忐忑地问。
宁坅见他担忧不似作假,便答:“小开天一带。”
“为什么?”
宇烠起兵的据点就在小开天左边营,此举完全等同于断了自己的后路。而李十九家乡的李家村就在小开天,自然忍不住想问得更具体一点,可他终归是忍住了。他刚挨了几棍子,这么直挺挺的趴在地上一不说话,就像是具尸体。
宁坅自然不答反问:“李十九,你当真不知道辎重藏在何处吗?”
李十九摇头摇的脸都给地蹭破了一层皮,可他脑子里依旧毫无头绪。
恰逢宁远军令回传,小开天出现了由宇烠所带领的第二轮叛乱,宁坅便顾不得李十九,下令将他重新关回牢房。
李十九重新回到熟悉的脏污的牢狱地板,连臀部的疼都顾不上了。
他边涕泪横流,边疯狂思索。
“为什么?”
为什么是小开天?
小开天不是宇烠的大本营吗?即便没有理智的野兽也不会毁掉栖身的巢穴,他毁了小开天来年的产粮,他手下的叛军吃什么?要是大家都饿着肚子,谁还会跟着他起兵?还是说即便他毁了小开天的田,也能有恃无恐,因为他早已经在李十九猜出他有隐藏的辎重库的时候就把东西转移了,那些部分恐怕多到足够他撑数年。可是,那么多辎重,他怎么能如此轻易的转移?
等等……
李十九想到此处陡然一顿,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显而易见之事。
他之前进城时,碰巧撞见的灭口场面,似乎有什么地方十分古怪。
如果只是几车辎重,即便数量不少,其实根本犯不着直接杀人灭口,既然宇烠能假造通关文书,自然能利用司库正的身份,假装没发生过辎重被偷运出军营的事,并推诿到文书与车辆出了纰漏,这样肯定比处理几具失踪的天帝兵的尸体来得更容易。更何况,天帝兵来回每日都是要清点记录,忽然少了几个人,别说大将会不会生疑,就是各个百人队的队长也会生疑。可宇烠或者说是宇烠的手下却在那个时候选择杀人灭口,难道是因为起兵之事万事俱备,所以有恃无恐?那他后来面对宁坅和宁远的合兵时又为何只能逃遁?
天色在李十九的思考中逐渐暗下去,而等到天色再度亮起来的时候,他终于茅塞顿开,再也顾不上自己臀部的伤,从地上弹了起来。
“来人!快来人!狱卒——狱卒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