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唯一’是白景的‘完整’,现在反其道而行之,又何尝不可?”
寒初珞说。
“从世彩中择一为饮蝉者,饮蝉者得空蝉却不能随心所欲,只能‘夙愿得偿’……这从一开始就有‘他’故意留给我的破绽。”
亦是一线生机。
“既然空蝉是从沁睚忻身上剔除的世俗所凝成,那它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为何不能让它重归你,成就三魂完整的你们?”
“你……”
“我这四年也并非毫无长进。”
寒初珞打断白景,笃定道。
“莫非白景要说这不是我的夙愿么?”
“……”
它是。
它的确是。
正因为它是,白景才会犹疑。
“我的夙愿并不违背天道,亦不违背白景,对么?”
寒初珞近乎于执拗地道。
“跟当初在天命坛不同,你不会否定这个夙愿,对吗?”
因为。
“这也是白景……也是你,或许是你们三者的期望,不是吗?”
“不……都不……对,没错……你,没错。”
白景睚忻收敛起不屑的神情,轻颔下首。
“这的确是你的夙愿,既不违天,亦不违白景。”
“我已经饮蝉。”寒初珞执拗道,“我要我的夙愿得偿。”
白景则道:“可有些事你还是不明白。”
“什么?”寒初珞陡然忐忑起来,“我还遗漏了什么?”
白景道:“天意和天启本就是各持其中一半的力量,天意所凝聚空蝉也……未必能寻回‘沁睚忻’的‘完整’。”
“没关系。”
“……”
“我饮了空蝉,这就是我的夙愿,它不违背天道,亦不违背白景。”
他问:“难道高高在上的白景、能实现夙愿的空蝉,都是骗人的吗?”
“如若……”
“没关系。”
复杂的抉择,懂与不懂的分歧,再经过漫长的沉淀,凝聚出近乎于恸哭的执拗。
寒初珞万般笃定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这就是我的夙愿。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承受自己夙愿所带来的结果。”
“好。”
白景睚忻终于应了饮蝉者。
(武神饮蝉,欲之已矣。)
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横贯过寒初珞,仿若要将他击倒,他则在山风中,瞪大眼睛直盯着彼端徐徐阖上眼睑的白景睚忻,带着执拗的期盼,静静等待对方再度睁眼的刹那。
天道之中,黑与白的两只空蝉碎片融合旋转,成为天地最初的黑白两面,继而由人魂铸造道,人心善恶为梦兆与白景……
“完整……么?”
“天命之景沁睚忻。”
一道听不真切的声音突兀打断了白景睚忻。
“竟连空蝉都能算计在内,果然不容小觑。”
“谁?”他问。
问完后他一怔。
虚景的魂影早已融万念于非暗,成就命相天道。
他的三魂若真能重归完整,必然也是白景的一部分。
既然如此,那道声音就是便区别于白景而又并非万念的存在了。
“你不是白凝羽。”
非“天”不可抵“道”,除非像白凝羽那般留下魂契,只是上一回他无功而返,还被吞噬了象学天赋,必然不会轻举妄动。
“你也不是凡人。”
白景睚忻笃定道。
“你是什么,又是如何闯入天道?”
“闯?”
那虚无缥缈的声音笑了。
“我是你的一线生机。”
“什么?”白景微愕。
“这世间有多大,这天道就有多广博。”
那声音亦是万分笃定。
“你将山影神壁向外推行数千里,这广博的疆域融入天道,它早已经不是你熟悉的地方,你会在天道中迷路徘徊,有我为你引路不好吗?”
白景嗤道:“非‘天道法则’不得窥天入道,入道者便非凡人,非凡者不可入世,否则就会累于因果,你么……”
白景意味深长道:“你定非神祇,亦非凡人,白凝羽能藉魂契入道,你应当与他相差无几,是个不老不死的怪物。”
“是么?”
那声音既没有肯定,亦没有否认。
“说话间,已经到了。”
飘渺的声音似是而非的带着一点笑意。
黑暗天道滋生出一片愈加阴沉的地方。
它就像夜晚俯瞰渊底,以更暗的黑,切开了广域。
“看,我没骗你。”
那声音消失前说道。
“那就是你要找的‘完整’。”
古怪的声音说完便沉寂下去,任凭白景仔细聆听,也再找寻不到。
“罢了。”
白景睚忻站在那片区别于黑暗天道的狭隘区域前,尽管此前听到了古怪的声音,却没有深思的暇余,他必须先藉空蝉之力,使己身的魂魄重归完整。
他向前一步,纵入那道与广袤无限的黑暗相比显得十分狭窄的地方。
那仿若是一条微不足道的缝隙,却也像是无边暗夜里一簇随时会灭尽的火星子,狭隘的只有六丈六,却一直向下延伸。
他不知向下跌落了多久,才在那六丈六的极暗之中停住。
他的面前逐渐浮现出一面漆黑的大镜,亦如当初尚未成形的雪白天道之中的三岔口分界点,只是三魂当初必须揭穿对方的本质才能打破镜面、通过扼杀彼此才能成就唯一……现在,与之相反的漆黑镜面却如同一扇门,为彼端开启了一条新的通路。
两只空蝉粉碎融合,击碎镜面,四周一时如满目流星破夜,绚烂刺目。
待到流星陨尽,彼端缓缓行来一人,驻足于白景面前。
二者相对而立,绝世无双的五官皆精致至极,犹如镜面倒影。
“是……”
白景睚忻问。
“命魂……?”
(惊世无为本篇,下部,浴血天倾,卷一,惊鸿浴血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