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墟容双目圆睁,浑身发颤。他一刹想要唾骂白景、说遗信乃为假造,却在后一霎不由自主的死盯着信纸。
无论那信是真是假,他都想看上一眼。
闵墟容心下挣扎拉锯良久,终究忍不住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那张纸。
入目便是胡诧的亲笔字迹,字里行间有很多关于沁园闻所未闻的秘辛,更带着棋老对那位集“非凡非人”于一身非人怪物的拳拳庇护之心,亲自将包括自己内的六老之死与白景撇的一干二净,并宣称已做好为这条问天大道赔上性命的打算。
“这是……什么?为什么他要说……他的死与你无关?”
闵墟容看罢已是浑身战栗,更不住摇头否定。
“我不信!”
明明就是白景害死棋老,他为何还不要遗余力的帮他说话?
这根本不可能!
“这是假的!”
闵墟容否定。
“模仿字迹并非难事,这肯定是你模仿他老人家的字,假造出来的东西。”
他笃定的否定了真相,选择相信自己所揣度出来的“真相”。
“你害死棋老不说,竟然还编造出这种东西?”
他怒视白景,团起信笺,砸向雪地。
寒初珞当即飞身而至,伸手接住那张信笺,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背对着诸人站定,再不动弹。
闵墟容不信那封遗信,寒初珞却是信的。因为他知道白景——这个人——无论是三魂中的哪一魂,都不屑于这种手段。
杀对他来说就是杀,只要他杀过,就不会否认,更不会撇清自己、替自己找诸多无可奈何的借口,无论死的是什么人。
就像“他”被称作非人的怪物,“他”亦将其视作理所当然,并从未否认过——他们三者都未曾否定过。
“你以为凭借一封假造的遗信就能骗得了我?”闵墟容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这样就不用给他老人家陪葬了?”
他的否定对沁睚忻不痛不痒。
沁睚忻目露怜悯地看着他,冰冷的眼睛仿佛在说:无论闵墟容信还是不信,他都不会在意。
闵墟容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手刃了白景,可他根本奈何不了白景,一时悲愤交加,差点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口中翻涌出一阵腥甜,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身躯则再也负荷不住的踉跄着,差点翻倒在地。
陈恽信急忙伸手扶住他,看见他嘴角溢出的血沫,关切的差点落下泪来,“老师,您没事吧?那信既然是假的,您就更不应该动气……您的身体,您……”
闵墟容靠着他的搀扶勉强稳住脚步,露出一抹惨笑,带着怨愤的杀意,从牙缝中挤道:
“看来我等凡愚,依旧被白景玩弄于鼓掌之间。”
“不错。”沁睚忻温和地笑道,“至少你还有自知之明。”
他说:“你的肤浅与自作聪明,让你连企图动用的是什么都不知晓,这便是你们所有凡人的通病。”
“星罗棋不是用来窥视八郡诸战、运筹帷幄的上古奇物么?”陈恽信不禁疑惑,“就像将世间置于巨大的棋盘中,由一人来执子……”
“当然不是。”沁睚忻打断道,“你的老师很肤浅,所以只能看到那么多。你跟他一脉相承,所以同样肤浅。”
“你!”陈恽信为之气结。
沁睚忻翻转着手中那枚流光溢彩的星罗棋,道:
“天以人魂塑道,凡人有三魂七魄并遍及世间,所以才能‘看见’。”
沁睚忻将怜悯的视线落在闵墟容满是愤恨不甘地寡白面孔上。
“这究竟是一件能‘看见’世间所有的‘神器’,还是必须要有人的地方,才能看见?”
他寓意不明地反问:“你难道没有想过,是否因为自己心系战事与权力的更迭,才让你只能‘看见’那些而已。”
“不,不是……”
闵墟容一个激灵,大声否定:
“这不可能!”
以他的才智,转瞬就已揣度出白景话中暗藏的答案。
“不,不对!不……”
他不住地摇头,甚至抱住了脑袋,依旧抑制不了身躯的战栗。
“老师,您怎么了?”陈恽信不明所以,抬头去问,“白景,你在暗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