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初珞忐忑地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白景睚忻道,“我不过暂时跻身主魂,躯壳早已交托给神魂,上次是因为空蝉牵动了伐虎法则,这次是因为他忤逆了另一半天道。”
“伐虎法则?另一半天道?”寒初珞递上手中满是褶皱的遗信问,“前者是因为我?后者是这里提到的‘那位大人’?”
“是,却也不是。”
白景点头又摇头的动作让寒初珞愈发迷茫。
“总有些天机连我都探寻不到。”
白景睚忻没有给寒初珞解答,只道。
“唯有主魂才能掌控这具躯壳。”
他说:“当初命魂把主魂让给了我,现在我将主魂让给了神魂,这便是天道法则与因果轮回了,除非……”
寒初珞明白了:“除非神魂也能自愿让出主魂,否则你将无法再为主魂。”
“正是如此。”白景睚忻颔首。
“没有其他法子?”寒初珞问。
“没有。”
“这……”
寒初珞茫然无措地看着白景睚忻。
“你真的很迷茫。”
白景睚忻则问。
“你明明已能驾驭法则,获得了无上的力量,为何还会如此迷茫?”
“我……”
被戳破了心思,寒初珞只得皱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真不知么?”
白景睚忻反问。
寒初珞摇头。
“这世间没有舍哪会有得?”白景说,“那六位神祇尚且要牺牲自己归附天道,上天才生出这些许的好生之德,给予尔等凡人一线生机,你怎能轻言放弃?”
“是啊,我怎么能轻言放弃……”
寒初珞喃喃地重复了数遍,而后陡然抬头望向白景睚忻。
“谁都有一线生机吗?”他问。
“是,”白景睚忻颔首,“天道之下,万物平等。”
“那……”
那为何他理解的法则几乎只能用于杀戮,而不知何谓生机?
那为何他怎么也想不出法子帮那位凡事都会留下生机的人找到属于“他”的一线生机?
他到底该如何让他回来?
他想问,却忽然问不出口。
希冀压抑着恐惧,促使他不被失败击垮倒下。
这无法宣之于众的恐惧,如同弥留之人憋着一口恶气,让人抓住那点渺茫的虚幻,唯恐说出口的刹那就会溃不成军。
“你在畏惧。”白景睚忻说。
“是。”寒初珞应。
他根本琢磨不透沁睚忻下一刹会如何,他试过阻止,可他不止失败了,还被那一知半解的伐虎法则反噬,根本无法对抗很那随心所欲的天,他的每句话都是假的,他比天魂还要无情,他……
这些,这一切都让寒初珞畏惧不前。
可他除了畏惧还能如何?
白景睚忻好似揣度出他的所思所想,不解地看着他,问:“你都已经不再惧怕于我了,为何会怕他?”
“我……”寒初珞垂下眉眼,“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沁睚忻更像是“他”,可能是他以往从未被白景的力量所伤,可能是无数种可能……若是以往,他必然不会如此,因为他知道自己会什么不会什么,自然只会专注于一件事,而他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失败。可是偏偏是在他领悟法则、觉得不可能再败的时候,他却败了。
败给了怪诞无形力量本身,败给了自以为可以逆转过往的一线生机。
“白景空蝉,饮之鸩酒,渴之上善。”
白景睚忻不喜不怒地声音说着熟悉的句子,骤然惊醒了寒初珞。
寒初珞抬起眼,对上那双不喜不怒的眸子。
“你既然饮了空蝉,它就会成为束缚你一生的、根除不掉的噬骨之毒。”
白景睚忻说。
“可这世间总是一体两面,有毒就能解毒。”
更熟悉的话让寒初珞陡然瞪大了眼,惊愕地看着白景睚忻。
白景睚忻毫无所觉地道:“你之所以不再惧怕于我,是因为我与天道争执了四载,换得一点我所理解的‘人心’,这其实也是源于‘他’的一部分,是‘他’留给我的一点嘱托。”
他说:“可是沁睚忻不行。”
他笃定道:“‘天’遵循规律,‘神’却是随心所欲,只能依靠你来束缚他。”
“可是……”可寒初珞并不知晓该如何约束这随心所欲的“神”。
白景睚忻将手中的凌双剑递给了他,道:“殷红蔻离开前告诉过我一句话。”
“什么?”寒初珞惊愕地看着白景睚忻,“你说……殷红蔻?”
“是。”白景颔首,“在天道之中,她告诉我的话,我牢记至今,我希望你也能记住。”
他说:“当你受伤,畏惧,失败,跌落谷底,都要记起这句话——”
这一刻的白景睚忻,除了嘴角没有那一点似笑非笑,似极了寒初珞记忆里的那个循循善诱的“他”。
“你既是剑,亦可为鞘,恰如凌云无双,乃是万物轮回之一体两面。可你本身便是随心随性的神祇,不必把自身禁锢于天道规律之中。”
他说:
“我们退怯时,你要向前。”
“我们败北时,你要奋起。”
寒初珞霎时仿若重回少时,仔细聆听着教诲,再不禁颔首复述。
“只要相信自己无所不能,就没有存在能让我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