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哪怕子佩如何刻意忽略,还是躲不掉一点必要的苦情桥段。子佩本无意提这些,他是要给寒露展示自己过得多么好,而不是博取同情。然而为了保证故事的连续性,有一些东西不得不提,例如他因为种种原因十五六岁时就迁了户籍,改了日本名字,住到了他小姨家里。
再准确一点,是他在户籍关系上完全的小姨和血缘关系上一半的小姨,是他姥爷回了日本之后又新找的一个日本太太生的。子佩迁户籍连带住到别人家里也是有这样一层原因——为混黑社会做准备。哪怕是他姥爷也明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他要从一个二代遗孤的子佩,变成土生土长的日本合法公民一成,才能减少一些以后有可能会发生的麻烦。
可惜寒露一直和普通男人不太一样,他听出来了子佩的炫耀,然而他并没有被这些炫耀挑起雄性生物的好胜心,要和子佩一较高下;相反,他更在意子佩一带而过的那些苦情部分,因为感性,更因为一点不可名状的原因——同他不敢直视子佩的原因一样。
但他也不会贸然追问,这有点像揭人伤疤,十分缺德。所以寒露只是听着,点点头,搭个腔,示意自己在听。
菜上得差不多,子佩说得也差不多了,然而离结束还有一阵子,为了不冷场,还有礼尚往来的礼仪——几乎全都是他在说,寒露也应该有个嘚瑟的机会,于是子佩在最后结尾时说道:“你呢,过得怎么样?怎么想起来来日本了?”为表示对寒露认真倾听的感谢,他甚至还特意给了对方一点面子,加了一句,“我记得你们家条件挺好的。”
这于寒露来讲正是一个交心的好机会。为了回馈对方告知自己秘密应该怎么做?很简单,把自己的秘密也说出来。秘密是拉近距离的好办法,撕开伤疤也是。子佩跟他说了不少,虽然以炫耀为主,但也包含着一点悲剧成分,于是寒露要给他说说悲剧成分更多的自己的故事,好用惨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条件也没多好,”他先是说了实话,接下来却不知道怎么继续了。说自己运气好?运气的确不错,谷雨做生意赚了钱,他也跟着沾了点光;可客观来讲他运气又一点都不好:哪一个运气好的人会十几岁就没了爹?
“我哥他们比较厉害,去的北京广州,好地方。我就在西安读的大学,毕业了进厂里工作了一年多吧。”
“那你怎么又想起来要出国?你自己想出来?还是你家里人介绍的关系?”寒露过得实在算不上好,只能说是普通,这也让子佩可以接着问下去,带着一点优越感。
“都有吧,而且国内那个时候,”他说到这感觉用词有些不准确,“包括这个时候,都挺流行出国的。”
子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看你住得也不错,可比一般人要好。你爸给联系的?”
这时话终于到了重点,寒露虽然本来想以惨拉近距离,可等真聊到了他又不想细说了,但他也的确该揭个伤疤,哪怕是一带而过,也该说点什么回报子佩讲的悲剧故事。
所以他点点头,含含糊糊,不大情愿地说:“跟我爸有点关系,是他学弟,现在在日本的大学里做教授,让我沾了点光。不过倒不是我爸联系的,他挺早就不在了。”
“不过可能也跟这个有点关系,人家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想要帮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