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尧嗤笑一声,靠在沙发上看着江安直播间画面上的对话,一手拿笔在手边的笔记本上把刚才记录的那些数据画了个圈,他沉思片刻又把秦松叫了上来。秦松站在他身后,他余光瞥了眼下面的青训生,对秦松说:“跟大家说一下七点半训练。”
“好。队长,你还没有吃饭吧?”秦松走出去两步,又停下来回头问夏尧。
夏尧弯腰从抽屉里拿了桶方便面出来,一边抖着调理包一边说:“再跟大家说一下今天的训练内容,按照之前你们写上来的自己的报告,切磋的时候最怕遇到的职业,今天就玩这个。”
“啊?”
“但是你今天不跟他们一起训练,我给你找了个高级‘陪练’。”夏尧往方便面桶里接了开水,随手把平板压了上去,问秦松:“李教练说什么时候过来了吗?”
秦松拿手机出来看了看,回答道:“教练说还在开会,等下再过来——队长,我...我跟大家一起训练就行,我......”
夏尧面无表情地在本子上写了个ID,撕下来推到秦松前面,语气平淡道:“新赛季踏月制定了新的积分机制,各个俱乐部都在组建二队,二队今年应该都能上大赛。
“你基础不错,就算现在一队进不了,二队肯定没问题,而且今年新增了五个俱乐部,你要是真的想打职业,就不要待在舒适圈。”
夏尧说完这话,秦松低着头上前一步,把纸条拿在手里看,兀自把那ID念了一遍,“小楼东风?”
“今天下午江安直播间的凭楼,和你同职业,五区。”夏尧说。
江安刚刚洗完澡回到电脑前面准备开摄像头,江乐房间里就传来了乒乒乓乓一阵响动,他回头去看,正巧见江乐瞪大眼睛从里面跑出来扑向他,嘴里还慌张地嚷嚷着:“哥哥哥哥!你快去看!”
“怎么了这是......”江安被江乐抓着手腕拽进卧室,再被江乐一把将他推到电脑面前,抬头就看到游戏画面上有一个切磋请求,而请求切磋的正是昨天的那个“折花枝”。
江安皱着眉头嘀咕几句坐在椅子上,打开了折花枝的资料,“夏尧的号是清和夏,选手们的固定ID是全服都能上,这个折花枝应该是他昨天借来的——你去他直播间看了吗?”
“他没开播。”江乐把手机拿起来给江安看,又说:“哥,你说他是不是知道咱俩是......”
“他知道什么?”江安瞥他一眼,“我跟他又——又不熟。”
江安干脆地点了拒绝,放下鼠标出了江乐房间,可还没走到自己电脑面前,又听见江乐喊了一声:“哥!他又来了!”
说好是休息到七点半的江安的直播一直到了八点都没开,群里管理员来问他,他只简短地回了个“马上”,拍拍江乐的肩膀,道:“这肯定不是夏尧,应该是他们青训生,你轻松点儿打,累了就直接下线睡觉。”
江乐却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对面的打法虽然确实和夏尧差了很多,但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男孩子的自尊心燃烧起来,死死盯着屏幕,那认真的模样让江安看得怔在原地,忘了自己这是要出去继续直播,又在他身后站了许久。
“哥,没事,你先去直播吧,我肯定不给你丢人。”
江安失笑,揉揉他的头发说:“那肯定,我弟弟就算是乱打也不会给我丢人。”
原本是当了秦松几把“高级陪练”的江乐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对面和他切磋的那个“折花枝”打到一半就换了人——此时李臻和一脸严肃地坐在秦松电脑面前,操纵游戏角色躲开对面飞过来的一把扇子,咬牙道:“随便玩玩?我就知道江安嘴里十句话只有三句是真的。”
“我让这人给秦松当陪练,你怎么抢着去给人家当陪练呢?”夏尧讥诮一句,又说:“你要是没和江安打过瘾,你就多盯着谭启,让他再快点。”
“昨晚江安和你打的那把我看了,他也不是消极应战吧,”李臻和看着切磋胜利的字样,终于是唇角松动,舒了口气说:“今天一整天游戏论坛有一半的帖子是昨晚的事情,你和江安那些恩怨都被扒了出来,我听鱼儿说他还想办法做了公关,今天居然没打电话骂你?”
夏尧双手环胸站在李臻和背后,轻描淡写地说:“我和他有什么恩怨?”
“什么恩怨?”李臻和看夏尧转身上了楼,也起身跟了上去,“不是一直有人说你以前在我们那俱乐部青训营待了一年,就是江安故意的么?没这回事?”
夏尧没答话,上了楼往椅子上一坐,两条腿抬起来搭在脚踏上,银色的钢笔在指间转了几圈。他看着沙发上的李臻和,耳边忽然一阵嗡鸣,像是又听到了拿到第一个冠军的时候,记者围着他采访,周围全是嘈杂的人声和快门声。
他拿第一个冠军的那场比赛,江安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参加。事后他看到江安的采访,有记者问江安有没有后悔把他这样一个种子选手放走,那人脸上若无其事的表情确实让自己咬牙切齿了一阵子——但也只是一阵子,不到三个月就传出了江安和DP醉酒踏歌“和平分手”的消息,他的注意力也因此转移。
也是那时候,为了从当事人最亲近的人身上打听这条消息的真实性,他和李臻和认识了。
“后来江安走了之后我们才听说,那时候走的一批青训生里有你。”李臻和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走到夏尧面前的桌前坐下,接着说:“要我说,如果是因为这些个人恩怨,你现在这么针对江安,那还真的没必要。”
“我没有针对他。”夏尧难得辩解。
李臻和显然不信,他笑笑又说:“咱俩共事得快三年了吧,从队友到教练,你什么人我不清楚?——旁人怎么不见你这么上心?你对江安复健的关心程度甚至超过了俱乐部要培养二队的事情。”
夏尧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落在桌面上,弹起来又落在键盘,把休眠状态的电脑唤醒,李臻和余光瞥见屏幕上江安直播间的画面,抬手在显示器背后敲了敲,说:“谭启和江安联系过了。”
“他怎么说?”夏尧立刻问。
像是抓着夏尧的什么把柄了,李臻和嫌弃道:“你看看你,要我说,你这桌上差面镜子,让你看看自己现在什么表情。”
“你快说,江安怎么说的?”
李臻和点了根烟,烟雾中眯着眼睛看了看夏尧,仍是笑问:“真想知道?”
夏尧脸一沉,没答话,李臻和就又开始了。
“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非要江安进沉烟冷,是不是因为就想看他在大赛上输给你,好报了当年的雪藏之仇?”
“李臻和,你说不说?”
“啧,听你喊教练时间长了,怎么你这喊个全名我还有种被OT的紧张感呢夏队。”李臻和把烟灰缸拉过来抖落一截烟灰,慢条斯理地把领带扯开一些,说:“你倒是休息好了,因为你这几天闹这些事,俱乐部开了好几次会,我累得够呛——夏尧,我们玩儿游戏的,职业生涯是很短暂的,能打十年的人太少了,先不说踏月电竞才五年,就这五年挺多挺好的选手也都退了,你年轻,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还差一个SOLO赛冠军你就能创造踏月电竞最好成绩,以后踏月的竞争会越来越激烈,新老交替越来越快,那时候你的成绩将会是无人超越的,你明白吗?”
夏尧听他说完,盯着他看了半晌,而后冷声说:“李臻和,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