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随即眉心一耸:“你离他们母子俩最近,我知道那种情形之下挡过去是你的本能,那我帮你拦一下也是本能咯。”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夏尧说着向江安伸出了手,江安也缓缓抬手回握,应他:“行了,都小事,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好好打比赛。”
面前的黑色轿车离开视线后夏尧又在原地站了很久,他头一次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愧疚自责,然而无论是如何的思绪万千,他也没有想到事情后来会发展成那样。
面前的番茄浓汤慢慢凉下来,面上飘了薄薄一层油,江乐轻轻用勺子搅拌着,看着碗里的汤,等这个故事讲完三个人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又说:“原来哥的手是那时候伤的啊......”
此言一出,夏尧立刻转过头看着江安,眉心拧在一处扬声问他:“你手真的受伤了?”
“不是,你别听他乱说,他都不知道。”江安放下手里的勺子,叮当一声嗑在碗沿上,江乐循声看过来,他抬了筷子干脆利落地敲在江乐脑门上:“你瞎说什么瞎说,我手没事。”
“那天我还看你手抖来着,杯子都打碎了那还不是——”江乐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后退,嘟嘟囔囔直呼委屈。
夏尧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马上严肃地又问江安:“你那天晚上是不是真伤到手了?”
“我都说了不是——”江安知道夏尧在想什么,他无奈叹息道:“我那天是因为太久没有跟职业选手打过,有点紧张了,你就当是ptsd吧。”
江乐心虚不敢看江安,只埋头喝汤,全然听不清两人说了些什么,后来听到夏尧突然点了他的名,才放下汤匙猛地抬起头来。
他听见夏尧语调上扬地不知是在问江安还是在问他:“你直播间那个小楼东风就是江乐?”
“是,他这一年多养着病没去学校,没事的时候就玩玩游戏。”
江乐看江安那犹豫的样子,想补充多说两句也都咽了回去。
倒是夏尧突然来了兴趣,之前让李臻和问过江安这个小楼东风是谁,江安一直躲躲闪闪的不肯言明,原来就是他亲弟弟江乐。
他拿纸巾擦了擦嘴,直接问江乐:“你想打职业吗?”
“他不。”还不等江乐本人答话,江安就替他“回绝”了夏尧。
夏尧看了江安一眼,轻笑一声:“我问的是弟弟,你怎么不让他自己回答?况且我就是随口问问。”
“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他身体不好,打职业强度太大了,我担心他身体吃不消。”江安解释道。
而江乐一向听江安的话,任何事都是,他始终沉默着表示对江安的说辞的认可。
夏尧见此情形也知道多说无益,找了个话题把这事岔了过去,“那你突然不打比赛了总有个原因吧?”
“家里出了变故,加上江乐又病了,我要是再打比赛就没精力照顾他,只能放一放。”江安轻描淡写就将这个引发夏尧诸多猜想的原因说出来,夏尧反倒是不太能接受了。
他一愣,随口反问:“真的?”
不料江安见他的反应竟是噗嗤一笑,说:“那当然是真的——你以为是因为救你受伤了?”
夏尧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刚开始我确实以为是你受了伤没办法继续打了,后来我想如果真的是这个原因,你也没必要一直背着打假赛的骂名退役。”
“说真的夏尧,”江安一边说一边倒了两杯饮料,一杯递给夏尧,一杯端在手里,说:“我游戏玩了很多年了,也打了那么久的比赛,圈子里这么多人包括李臻和跟陈故,没人这么在意我到底回不回来比赛,我真的很想问你——”
夏尧看着他突然而来要跟自己碰杯的动作,一时错愕,反应不及没能跟上,只听得叮一声玻璃杯相撞的声音,对面那人就“擅作主张”地与他干了杯。
江安一口喝完了大半杯饮料,继续道:“你明里暗里的,自己问过也让李臻和陈故问过了——而且谭启极力推荐我当沉烟冷二队的教练,也是你的计划吧?”
夏尧还未答话,江乐就在一片静谧中以上厕所为借口离开了饭桌,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各怀心思的两个人。
江安知道自己那个细腻贴心的弟弟这是有意回避,就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今天在医院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不会放在心上,撇开那些原因,我更想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夏尧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放下手里一口也没喝的饮料,侧过身一手搭在桌上,说:“你去沉烟冷确实是我拜托谭启的,但说是计划未免太不好听了——你不放在心上的那些话就是我的心里话,我说之前那些事情我都不在乎,希望你回来打比赛也是真心实意,我不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优秀的一个职业选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在赛场上。”
“其实我——”
“江安,我就是纯粹的想再次在赛场上和你交手,再和你好好打一场,这想法有这么不可信吗?有这么见不得人吗?李臻和不信,陈故也不信,我夏尧在你们心中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就是一个想要撕开别人伤口践踏别人尊严去实现大满贯的人?”
看着面前夏尧神情和语气都是那样真挚,江安叹息的同时不禁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在某些方面真的表现得过于防备他。
眼看夏尧大有再说一段的架势,江安及时抬手打断了他:“夏尧,你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我不回来打比赛——”
“不,你要回来。”
“我的意思是......”
“你要回来打秋季赛那事我听说了,但是不关他们两个的事,是我胡搅蛮缠拿刀架他们脖子上逼他们说的。”夏尧平静道。
“这两个狗东西......”江安抬手捏了捏眉心,继而无声地笑了笑说:“我不打职业的原因从来没跟别人提过,陈故也只知道是江乐病了,这一年多我没和圈里的人联系,拒绝你的好意也不是针对你或者有意地防着你。”
江安知道自己一向固执,当初家里出了事,连最亲近的朋友他都没有提过,眼下却不知为什么,看到夏尧明亮的一双眼睛就这样定定望着他,好像就要忍不住向他说起来。
他一时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想夏尧一直误会,还是不忍让他一直误会下去。
沉默不语片刻,他抬头看着面前的人,调整了语气缓缓说:“我突然不打比赛,除了被打假赛的传闻影响之外,还因为我父母突然在国外去世了,江乐重病,我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