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见他目光之中似有厌弃,说得越发声情并茂,“后来我爹想把我卖了,牙婆上门说不收,说怕买家知道了这事儿不再跟她做生意,我爹说可以低价把我卖到窑子里去,奶奶才让我偷偷跑出来——对了,我是桂花村的,我爹叫余来子,我爷爷叫余二柱。您去打听吧。”
吕老板听小五说出这一大串,脸色渐渐有些发青,好半天才问小五:“你不在意这个,为何要跑。”声音都有些嘶哑,像是声带被什么东西黏连了一般。
小五立刻瞪大了眼睛:“奶奶说去了窑子要哄客人高兴,不然就要挨打——这种事儿做就做了,没什么了不起,但那么疼,自己都不觉得高兴,怎么还要哄客人高兴?免不了天天挨打。”
“你奶奶……大概怕你给家里丢人吧……”
“爷爷和爹都说不丢人,但我听奶奶的,就跑出来了。”小五挺直了身子答道。
吕老板怔怔坐了好一会儿,才忽然苦笑一声,抬眼打量小五道:“从前倒小看了穷山恶水的地方,倒比我们还会玩些……”
空气就此静默了好久,久到小五都觉得寒气从解开一般的领口钻进来很是寒冷,才听吕老板继续道,“听说有人帮你赎身,却并没带走你。”
小五瞧他神通广大,怕自己若此刻说谎将来被他查出来,前面说的那些也不信了,便老老实实说道:“胡老爷家的方先生。他长得可俊了,我真心想跟他走,他却不肯带我,说会被胡夫人骂。”
吕老板苦笑着点了点头,想了一想又裹紧了衣袍:
“我想让你在惠丰居等处说书,就说你从前在老七酒馆说的就行,每月给你二两银子的月例,有打赏给你一半——但必须有车送你、有人伺候你,车马的钱、人工的钱、衣食都从你工钱里扣,住就在你那院里,不要钱。如何?”
啊?
小五简直不敢相信:“我没有师承,不会又有人砸场子吗?”
吕老板的面色终于缓和了少许:“没人敢。自然,我也会找个人教你——你跟着三爷的徒弟镜哥儿学吧。”
“听说三爷不收女徒,我能住这院子吗?”
吕老板冷冷一笑:“这院子本就是我的,请三爷住在这儿授课而已——一个伶人,非要那么多讲究,不收女徒外人就高看伶人一眼?”
说到这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叮嘱小五道,“有些伶人戏文唱多了,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以为演了什么角色,自己也跟着那角色高贵了。你不要学他们瞎讲究。不管什么时候,实惠才是第一位的。”
怎么听着好像说的不止是三爷,还有吕文杰?
吕老板看着慵懒,行事却十分果断,见小五对工钱没有提出异议,立刻叫人请吕文杰过来做合约:“我跟你签十年约——我每年都会看你卖座儿的能力给你涨工钱,免你的车马费,送你得力的人伺候……只要你卖座儿,一切好谈。条件是这十年内你不能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