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生只能嗫嚅着说道:“吕老板说,姑娘你卖艺也卖身……只要肯出一千两,便可让他进府……在姑娘这里住一夜……”
凤蝶吓得腿脚发软,见小五整个人也呆了,忙安慰小五道:“姑娘别怕,兴许吕老板只是让胡少爷死心呢——今儿在勤德厅不还说别出什么龌龊事影响姑娘的声名?想来不会对旁人也这么说的……”
“可不是这么说的,”路生说这话时都快哭了,“镜哥儿是何等人物,还是男子呢,吕老板都要他接这样的生意……只不过花钱的不是有权便是有钱,那些人也要面子,不肯说出去罢了……”
小五只觉大脑嗡嗡作响,没想到连镜哥儿都……看来即便做了角儿也不是高高在上,也是吕老板之流赚钱取乐的工具罢了,难怪大丫如此憎恶她入行:“那学子怎么说?”
路生嗫嚅道:“传话的小厮说,听了这些话半晌没言语,后来垂头丧气的走了……”
想来是放弃了。
小五觉得自己眼冒金星,整个人仿佛下一刻便要没魂,还好凤蝶在一旁扶着她,否则怕是站都站不稳了。
路生又道:“吕老板此刻正在他院里喝酒,听说气恼得很,一直发火说姑娘你不好管,惹是非……只怕今晚再找姑娘的麻烦呢……”
眼下没别的法子,只能自己去找三爷,兴许还有最后一丝希望。
想到这一层,小五忙问路生:“三爷在府里吗?”
路生忙道:“在的,在的!不过三爷深居简出,很少见人,现在天都要黑了,姑娘就算去了怕也要吃闭门羹……”
说到这儿路生忽然有些犹豫,想了又想终归管不住嘴,叹着气劝小五道,“姑娘,您有本事,却也跟我和凤蝶一样是命贱的人,索性顺了吕老板的意……日子也好过些……”
“你胡说什么?!”凤蝶带着哭腔反驳,却驳得毫无底气。
路生也有些委屈:“你们只看镜哥儿,咱府里除了吕老板、三爷和文老板,怕是没人高得过他吧?不也老老实实听话了?听说现在府外宅子都有了……进了咱这府里,就别想着要脸了,要脸是活不下去的……”
“你走吧。”凤蝶忽然冷下脸赶人。
路生尴尬不已,只能施礼告辞,小五连忙叫他等等,自己进屋又取了块碎银子给他:“我们都知道你是好意,多谢你路生,别怪我们一时情急,说话没个轻重。我们都感激你的。”
凤蝶一听也不好再恼,只能低头向路生行了行礼。
路生忙推辞客套一番,接了银子退出小院。
小五挽着凤蝶的胳膊,仰头望望这小院的八尺天空,方方正正,小得像囚笼一样。
“咱去上面看看吧。”小五指了指房顶。
“姑娘想翻墙逃走?”凤蝶无奈苦笑道,“这法子要是管用,多少人都跑了——我从前也爬到房顶上看过,房脊之间相隔太远,咱跳不过去,还不如打个狗洞现实些。”
“那咱打个狗洞。”小五故意说道。
凤蝶终于被小五逗笑了,搀扶着小五往屋里走:“姑娘别说笑了,打洞能躲得过府里的守卫?”
小五也跟着她笑:“看来这些法子你都想过。”
“不止想过,还亲眼见过旁人试过呢——我刚来府里那年,有个哥儿在墙边挖洞被守卫捉了,吕老板一声令下将那位哥儿活活打死了,就埋在他打算挖洞的墙边……现在那边都没人敢去。”
小五听得脊背发凉,暗叹路生说得不假,进这府里的都是命贱的人。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府里来来去去多少个孩子,才出了一个月下仙,一个镜哥儿?而即便是月下仙或者镜哥儿,看上去高高在上,活在那锦绣堆里,实则也做不了自己的主,甚至得听吕老板的指派,卖身于权贵。
“明天去惠丰居的路上,咱们想法子逃走,”小五在阴影里坐了好一会儿,忽然喊住正在一盏盏灯点下去的凤蝶,拉着她坐在自己对面,“钱都带着,逃到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去,做点小生意。”
凤蝶吓了一跳:“那车夫……”
“打晕了。”小五咬紧牙关说道。
凤蝶吓得双手抖个不停,是见小五面色清冷,才渐渐稳下神来,轻声细语跟小五商量着逃走的细节。
“凤蝶!开门!!”
大门外传来吕老板的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有大力的拍门声,啪!啪!一声重似一声,每一声似乎都能将门板拍碎!
小五和凤蝶两个都吓了一跳,紧紧握住对方的双手一动都不敢动。此刻天色已晚,隔壁院的孩子们也该回来了,想必也能听见,却也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半丝声音。
“顺强,找刀去,把这小蹄子的门给我砍开!”吕老板大着舌头在外头大声叫嚷。
顺强是他的随从,有功夫有力气,想把门砍开不是不可能,何况听着吕老板像是醉了,惹得他发狂指不定办出什么事儿来。
小五只能让凤蝶去开门,大门一开吕老板便重重的扑在了凤蝶身上,凤蝶支撑不住,整个人摔倒在地,连带着吕老板也扑倒在凤蝶身上。
“顺强哥,吕老板醉了吧,还是先请他回去吧?”
凤蝶挣扎着从吕老板身子底下爬出来喊着门外的顺强,顺强稍稍犹豫了一瞬,便大步进来扶起吕老板,吕老板却伸手将他一推,让他在关好院门守着,自己踉踉跄跄朝花厅走去。
小五也看出他喝醉了,忙倒了杯茶给他放在桌边:“吕老板,您醉了,喝口茶醒醒酒吧。”
吕老板却踉跄着又朝小五扑过去:“我就不信了,制不服你一个黄毛丫头?”说话时酒气冲天,瞧着眼睛都是红的,像是要将小五生吞活剥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