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跟福山太太所说的话里,十句有八句是假的,但从她的身上,我还是学到了很多东西。
一九三六年的除夕夜。
我架着梯子爬上阳台,看向陆宅的方向。
上海滩灯火通明,我很难从那些灯火中识别出哪一盏是我家,但我清楚一定有其中一盏是爸爸妈妈为我点亮的。
过完年后,时间就像是过的更快了一样。
转眼就到了四月。
周末,我坐在福山太太的房间里,跟她一起研究苏州的刺绣。广播里放着电台的新闻。
“福山太太,我恐怕要跟您告别了。”听着广播中断断续续的杂音,我找了个机会一副不舍得样子跟福山太太说。
“告别?你要离开上海了吗?你不是还在读书吗,怎么忽然要走了?”福山太太有些诧异。
“是啊,您是知道的,我爸爸是杭州那边的生意人。不过,他最近想把生意搬到香港去。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怕我不同意,都已经让人去学校给我办好退学的手续了。
他已经买好了船票,后天我们全家就要一起去香港了。
真的很抱歉,我原本以为可以在您这儿多住几年的。你就像我的亲人一样,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真的舍不得您。我还没有机会跟您一起去日本看看富士山的雪、看看北海道的樱花。可是,如果我不跟家里人一起离开,我爸爸就要跟我断绝关系......”
我左右为难着。
福山太太放下绣棚,轻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你的感受。不过,那毕竟是那你的家人,我知道失去家人的感觉。以后你要是再回到上海,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在上海以及周边的城市,中日两国军队之间的交锋摩擦时有发生。广播中也经常能听到一些消息。福山太太也明白我这个借口中的父亲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举家离开。
我对着福山太太行了个礼,算是对这几个月以来她的教导的感谢。
当天下午,我帮福山太太写了一张招租的告示贴在了门口。
有时候上海真的很大,大到我在虹口住了那么久就没有见到那个我想见的人。
但有时候上海又很小,小到我贴了招租的告示后,第一个上门看房子的人竟然会是林楠笙。
我站在福山太太的身边,装作不认识他的模样。
林楠笙也很配合的像是从没见过我。
他告诉福山太太自己是日本商社的买办,时常要为了采购货物来往在上海和全国各地。
就像当初我为了证明身份时给福山太太看过我改了名字的学生证。
林楠笙也向福山太太出示了自己伪造的身份证明。
这在情报科是基础课程,福山太太自然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林楠笙的彬彬有礼、温文儒雅也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于是,林楠笙在我之后,租下了福山太太在二楼的那个空房间。
不过按照约定,林楠笙要在我离开上海之后才能搬进来。
为了感谢他的体谅,在他向福山太太付过房租之后,我以感谢的名义送了林楠笙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