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她亲眼看见金吾卫把血淋淋的人抬走,如今回想起来也是历历在目,可就是恍惚间觉得不真实。
“当日我故意言语激怒他,叫他在动手之前与我签了生死契约,公平搏斗,生死责任自负。”殷岩柏沉声解释道,“所以沈家人看了他自己签字画押,亦是没有话说,还要寻本王的不自在?本王没有责怪他们教养出一个尊卑不分的儿子,已经是对他们宽仁了!”
魏京华听的一愣,先是愣怔殷岩柏竟然也有这么奸诈狡猾的一面,转而想到他是有许多实战经验的人,兵不厌诈的道理他岂能不懂吗?只不过平日里,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耍过这样的手段罢了,并不代表他不会。
想通了这点,她又为另一领悟而惊异,“生死契约,王爷也签了字的吗?”
既是生死契约,公平比武,打死不论。
那自然不可能是单方面的契约,是动手的双方都要签字画押的。
殷岩柏呵呵一笑,“大夏都城,还没有谁是本王的对手,本王有何不敢签的?”
他说的轻巧,魏京华心头却是不由自主的一震。
她极力的告诉自己,他不是为了她,签生死契约,光明正大的在街头教训沈仕扬,打死沈仕扬……都只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罢了,并非为她……
可一连在心里念叨了数遍,那股震颤的力量却还是没有消失。
“你不必记挂在心,”殷岩柏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立即说道,“我想教训他很久了,他早晚会死在本王的手里。”
魏京华闷闷的应了一声,明白了心中疑惑,她也不想追问下去。
“不过这件事可能未必就此了结。”殷岩柏却微微皱眉,“沈仕扬原本没什么,沈家根基并不深厚,他个人武力很不错,但单凭他还不足以在京都有这样的地位。”
魏京华挑眉看他,“沈仕扬背后依仗的是谁?”
“旁门左道,”殷岩柏语气不屑,“他与二皇子的关系甚好,且与简家私底下来往也很频繁。皇兄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魏京华暗暗吸了一口气,暗叹京都的势力果然是错综复杂。
“简家?就是吏部尚书简无忧简大人吗?”
殷岩柏呵了一声,“是他,要说你与简家还有些渊源。”
魏京华闻言一愣,什么渊源?
但当她想追问下去,她脑仁儿猛地一疼,像是她常用的细针,猛地扎进她脑海里,叫她瑟缩躲避。并且本能的岔开话题,“我今日来寻王爷,是有件事受人所托。”
殷岩柏眯眼看她,似乎发现了她神情有瞬间的僵硬不自然。
但她没说,他亦学会了不多问。
“这封信,是水姑娘托我拿给你的。”魏京华从怀里掏出信来。
殷岩柏却迟疑的看着她的手,并不去接。
魏京华凝了凝眉,苦笑道,“我想她应该没有继续纠缠你的意思。这是一封盲信,她写的不容易。但看不看都凭王爷自己的心意。”
魏京华索性起身,把信放在他手边的四方几上。
“我没有嫌弃她,没有觉得她是个累赘的意思。”殷岩柏语气沉沉,每一个字似乎都在心里打磨过,透着严肃。
魏京华凝神看他,微微点头,“我知道。”
“我只是不希望她继续误会下去,也许有更好的处理办法,但……”殷岩柏皱了皱眉,“我更倾向于快刀斩乱麻,我不希望叫彼此误会,彼此受牵累。她的身体,她的病,她过往的经历,我从没有看不起。”
魏京华淡淡的嗯了一声,“她会明白的,其实人觉得卑贱,往往是自己把自己放在了卑贱的位置上。”
殷岩柏有些惊喜的抬头看她,如逢知己,“你不觉得我太过冷漠薄情?”
魏京华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换位处置,也许我会做的比王爷更绝。只是我没有处在王爷的位置上,所以才能如此冷静的旁观罢了。”
殷岩柏忽的站起身,整张沉郁的脸仿佛的瞬间亮了起来,他眼睛惊喜灼热,气息微微带喘,“你仍旧在医治她,隔日不落的去梅园为她医治,我原以为你会觉得我太……”
他笑了笑,如释重负。
魏京华也摇头,“我可没忘,当初王爷为了叫我医治水姑娘,不惜想方设法的纠缠,屈尊降贵的往魏家府宅里去。为的不就是叫水姑娘能以更平和的心态,看待她自己的人生吗?”
殷岩柏这么一个大男人,竟然眼眶有些潮湿的看着魏京华,仿佛积存他心里太久太久的情绪,今日终于被人理解,终于不再压着他,叫他独自背负了。
情绪翻涌之下,他反倒说不出话来。
魏京华拱手道,“时候不早,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