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他深入雪山深处,为了追一只野兔子,无意中找到座被大雪掩埋的雪山村子。
那是个废弃荒村。
壮子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个雪村。
在以前从没见过。
似乎是这次雪灾才出现了雪村。
那个时候的壮子,脑子里只想着都追到这里了,不能前功尽弃,想逮到野兔后就能马上给婆娘还有肚里孩儿滋补,于是一个人踏入这座陌生雪村。
为了给自己壮胆,他甚至自欺欺人,说这里以前没村子,现在又出现雪村,有可能是他记错方位,在大雪山里跟着野兔跑错到别的方向。
就这样,壮子给自己壮胆的一个人进入雪村。
可雪村里什么都没有。
没人。
没动物。
连动物在这里躲雪的粪便遗留都没有。
雪地上也没任何动物爪印。
整个雪村干干净净的,就只有自己身后的来时雪脚印。
壮子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照过去,每间屋子都是空的,直到,他在一间屋子里,找到一幅画。
那画上,不画人,只有一座光秃秃的庙,是座雪山庙。
结果,当天回到家,壮子就做梦,梦到自己来到一座雪山庙,雪山庙里住着一位大仙。
那大仙说壮子明天会打捞到一具尸体,那尸体是她在阳间的肉身,虽然她功德圆满,已能位列仙班,但阳间肉身死后却无法入土为安,她就无法到仙界报道,无法真正位列仙班。于是想恳求有缘人的壮子,替她打捞起尸体,并葬在村子里,这是功德一件,与她结下善果,能保壮子一家这辈子都吃喝不愁。
壮子将信将疑。
结果到第二天,他真的打捞到一具尸体,也就是在下葬后的第二天清晨,壮子一大早起床开门就看到门外挂着一只野兔。
壮子欣喜若狂,真的当是自己做善心感动天上的大仙,在跟家人饱腹一顿后,赶紧在家里给那位大仙立了块长生牌,烧香祈福。
其实他并不知道。
他不立长生牌还好。
这一立,等于埋下祸根,请野神进家门,后来害死了自己婆娘和未出世的孩儿。
就在一家四口人大饱口福,在雪灾后难得吃一顿饱饭,当晚,那位大仙再次托梦给壮子,说壮子吃了她送的食物,她留在阳间的肉身,却躺在冰冷冷的地下,没人祭拜,希望壮子能替她扫坟,跟她说说话。
尝过一次甜头的壮子,这次很快便答应下来。
结果祭拜完后的第二天清晨,壮子家的门窗外,再次挂着一只野鸡,当时还兴奋狂喜的壮子并不知道,他这是请野神进了家门,要大祸临头。
昨天那位大仙因为修为不够,还进不了他家门,只能把野兔肉挂在他家院门上,而到了今天,已能把野鸡挂在他家院子里的窗户上了。
到了第三天,大仙再次托梦,说她死时没能吃上最后一口饭,当了个饿死鬼,所以想吃根玉米棒子,好还了她生前的最后一个愿望。
壮子依言照办,正好地窖里还有仅剩的一些玉米棒子。
果不其然,次日,门窗上又挂着一只野兔。
第四天大仙托梦,这次说要鸡血,说是因为肉身死太久,地下太冷清,需要些阳气滋补,让壮子找来一碗鸡血滴在她坟头,壮子没有怀疑大仙的话,刚好昨天宰杀的野鸡还留着一碗鸡血没炖。
第五天要狗血、第六天要活禽埋在她的坟土里、第七天要人血……
虽然壮子奇怪大仙为什么要人血,可当时的壮子对大仙的本事深信不疑,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如实去办,他用自己的血献给大仙。
然而壮子很快发现到事情远没这么简单。
这大仙的欲望越来越强,索取的东西,开始越来越邪,也越来越让他难以承受,一开始还是难度不大的鸡血狗血人血,可一步步欲望变强后,到了后来,居然开始要人的手指!
壮子想到自己婆娘马上就要临盆,正是大人最需要吃肉,小孩最需要奶水的时候,他哆哆嗦嗦的刨开座坟头,挖来一根死人断指,这才好不容易唬弄过去大仙。
可没几天后,人血、活禽、手指这些小物件已经没法满足大仙的欲望,这次大仙让壮子给她偷个婴儿回来,把婴儿埋在她坟头土里。
什么,婴儿?壮子这次是真吓坏了。
杀人犯法这种他肯定不会答应。
大仙倒也没为难壮子,于是改要壮子老父亲的人头,因为大仙说壮子把自己的事泄露给了父亲,大仙的名讳不容凡夫俗子亵渎,壮子亵渎了神灵,就必须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不管壮子如何苦苦哀求,大仙就是不肯绕过他父亲。
也就在当晚,壮子的婆娘腹痛如绞,险些流产,大仙再次托梦给壮子,在梦里一改以往的和善,这次撕去伪装,尖牙利齿警告壮子,今天只是一个小小惩戒,如果不把其父人头献给她吃,第二天就要壮子的媳妇一尸两命。
这次的警告,让壮子明白,他这是引狼入室,但后悔已经晚了。
他不可能做出弑父的事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天亮,刨出大仙的尸体,一把火给烧干净。
壮子自认为这么做,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村里没人会知道他把一尊邪神请进村子,一家四口就能继续待在村子里直到这次雪灾结束了。
而家里囤积的肉食还有不少,省着点吃,也足够他们熬过去这个雪灾年了。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如壮子所料,那大仙果然没再托梦找他,似乎噩梦随着一把火烧掉尸体,已经到此结束。
直到,有村民闯入他家,导致他婆娘早产,生下一张黄鼠狼皮,他父母惊吓过度昏死倒地,好好一个家,瞬间家破人亡。
但壮子此时悔悟已晚,他已经家破人亡。
为了不牵累父母双亲。
他这才跑去找老道士,跪求老道士救救他父母。
……
啪嗒。
啪嗒。
空荡荡的溶洞里,十人的队伍,还在继续前进着,大家一路安静,静静听着老道士得那些经历。
“雪村?”
“黄鼠狼皮?”
“原来当年的雪村藏尸案,从大雪封山的深山里跑到官府报案的那位道士,就是陈道长您?”
这次说话的都尉将军。
他吃惊看向老道士。
脸上的意外之情,溢于言表。
“陈道长您可能对我没有印象,这事我也是从一位来访好友那听到的,因为当年这案子算是很出名的一件大案……”走走停停间,他们已经走出眼前的山壁,眼前出现一个台阶,台阶上升,一直通往前方一个巨大高台,那高台上有一团朦胧轮廓,似乎是一口棺椁?
滴答!
蓦然。
一滴水珠轻响,让大家神情一紧。
“嘘,有动静!”
都尉做了个禁声动作,郑重看向前方那个高台,那水滴声正是来自高台上的朦胧棺椁影子。